短歌（五）(5)

鬼感觉不到疼，也不会流泪，我抓住的只是即将消逝的记忆。
“你是谁，还记得吗？”他的音调一如既往的平静，带着某种荒谬的使命感。
“宋郁。我在那梦里是宋薇苓。”
“你知道了，梦的主人不是她。”
“因为我能看到的死因，只能是梦的主人的……”
那能是谁呢？
密码，密码……
密码！
是这样。
有意外吗？有不舍吗？有痛苦吗？
说不出来。
这一秒之前与之后的我是同一个我，又真真切切地，不是我了。
神志在昏厥，大脑还在不停地解释:“是假的，是假的。她还好好的。她见到了光明，见到了胜利，见到了该见的一切，有幸福的爱情，美满的家庭，子孙满堂，承欢膝下。”
我好累，我想跌下去。
慢慢地，慢慢地，积压的什么东西终于倾泻出来，从我脸上滑过。用手一抹，有点儿腥。
鬼会流血吗。
忽而又想起小鬼儿在我进去前重复的一句话:“进到里面，一切可变其象，不可变其本。”
我很想笑，就笑出声来了。

这是作什么，嘲弄，讥讽，欺压，凌辱?宋薇苓活过的什么念想都没了。
我最后一点念想都没了。
都是假的，假的，却还要全力以赴，却还要这样遍体鳞伤，却还要把人磨灭了精神，却还要消除组成人的记忆。
你们拿我当什么呢？拿我所爱的当什么呢？
一条拖死狗吗？皮开肉绽的，玩乐的工具？
凭什么？
凭什么！
一个临时鬼差的尊严，一个革命者的尊严，都可以任人践踏的吗！
我不顾身上若隐若现的疼痛，撞开小鬼就要往阎王殿冲。小鬼忙追上来，在我耳边幽幽说了一句:“你本是那个世界的人。”
我僵立在原地。
我……是，宋薇苓？
我好像懂了，又好像不懂。
为什么呢。
就为了个念想吗。
“她求的？” 
明显，刚才的回答已经是他迫不得已说出来的，如今的话更是犹豫。我又要挣扎着往阎王那里去，他才回答:“她知道是你负责后，求的。花了下一世的二十年阳寿。”
我接连逼问，才得知她的密码本传下去了，传给了她妹妹。她妹妹也不是傻子，而是不同战区的谍报人员，是真正活到了下个世纪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