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二）(6)

她沉默了一阵，像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似的，说:“你当真心悦于我？”
“嗯。”
我多么盼望，多么盼望又多么害怕失望，我这才切切实实体会到为什么“情不敢至深，恐大梦一场” 。
此刻我的呼吸滚烫，呼出的气息将我灼伤，我的血液让我溺亡。
“我并不反对单性恋，我曾经……也喜欢过一个女孩儿。”
所以……所以……
“但是……”
在我痴心妄想神飞天外之时，向晚征从橱子里拎出一个包袱，解开是块新布，她将它铺在自己床的旁边，抱下来一床被子，说:“你睡床。早些休息吧。”
她因为手臂有伤，做这一切时很有些费劲，但就是不肯让我帮忙。
整夜，她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呆坐在灯前，看自己被拉得长长的身影，让泪水静静滑下去，不发出任何声音。
我听懂了她未说出的后半句话，只是直到理智恢复时才敢直面它:
“你要我，某天也写一封《与妻书》③吗？”
8
除却我对向晚征的肖想与表白，我都从实招来了。

后来的事，赵妈都知道了。向晚征透出去我给的地址，三表舅途中遇刺。我也是这时候确认她是共产党人，只不过这时候国共关系还不坏，她还说着兄弟一家亲。
啊，知道了这点就好像亲眼看到马列主义的光辉在每个人心中照耀，毕竟我所受的现代教育，让我无论如何没法加入其他政党。
再说对于三表舅吧，一点愧疚没有是不可能的。其实没我的消息，没我的存在，他也已经被列在除奸名单里，被解决是迟早的事，也许这次外出，也许下次外出，也许在家，也许在银行。只是我写下那个地址，就给我一种亲自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亲人的感觉。
放过自己吧 ，他手上不一定沾了多少同胞的鲜血。我这样劝自己。
对向晚征，我们应该没戏了。
……
好吧，其实我没死心，不自欺欺人了。
在她家住的第二晚，我挤下去和她一起睡地铺，第三晚，她收拾东西说要出远门儿，我说你们小职员也得出差吗，她说她请假了，北上处理点家事。
明明就是北平人嘛，之前还装蒜。难道跟我做老乡掉面儿？
她给了我两个地址，一个是北平的家，一个是赵妈这儿，说我要是不紧着寻亲去，就跟赵妈历练两年，学学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