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6)

铁证山稍微生了些冷汗，一时间没答话。
学生见铁证山不言语，忙道：“价钱好商量。大家都不容易。”
铁证山本已经歪过头装听不见了，可想起家里只剩往外倒气的娃儿，咬了咬牙：“四个大洋。这趟路大哥陪你走了！”
学生怔一怔，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铁证山的脸，他的脸上是无数的摔倒和剐蹭，已经被津门的风刻上的，永远不能抹消的岁月的年轮。
学生露出稚嫩的悲愤：“您这是蛮抢！”
铁证山也懒得和小孩腻歪，就要坐回去。那学生来回踱了几步，他也仿佛下了多大决心一样：“先给你两块，到地方再给剩下的，行不行。”
铁证山则已经将车平放：“好商量。”
学生懊恼的看了一眼铁证山，从包里掏出两块银元递给他，然后上了车。
“现在可不好走，您要是自己想出去，哪个门都不好使。”铁证山快步拉着车，跟学生搭话。
“我知道。”学生只回了一句，铁证山自觉没趣闭上了嘴。

东北向南二百米那齐家沟边的城墙已经塌了十几年，素来是穷人们为了免于交通税而不惜力气的密道，没人关心，没人去管。铁证山和学生一前一后，推着车从坷垃堆里前进。
然后学生指挥着铁证山向西北的马路走去。
铁证山已经快抬不动脚了，不远方大道旁军队营地零星的火光清晰可见，他不敢往前再走，从一旁树下停住。
“咱就给您放这了，再往前恐怕就要碰上那帮来维稳土匪兵了。”铁证山放下车，抹一把汗，向后看去时却发现学生已经跳下车，正往灌木丛中窜去。
“我草你妈！给老子站住！”铁证山登时急了眼，他两个大跨步将学生踹倒在地，扯住学生的领子。
“我没钱了，我只有那两个银元了。”学生压低了声音哭丧。
铁证山一巴掌扇过去，月光下，学生的脸上瞬间多了一层暗红的掌印：“我铁证山混了这些年，还没你这么大的小孩敢偷跑的！今天真是开了眼！钱呢！给钱！”
学生被打的懵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他本来就瘦小，哪里是铁证山这种从风雨里铸成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