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4)

铁证山将钱都拿出来，“这真是没地说理，我从外面吃了一顿饭，本来五毛的事那帮杂种要我四块，我整一天跑活也没挣得四块。就这么下去，买米绝对是让溥仪复兴大清一般的扯淡。”
“你就不能先问价！”唐喜红嗔怪一句，却也平和下来，“睡吧，可能明儿个娃儿就好点呢。如果那帮传洋教的人来，给点东西最好，家里的蜡烛和油都没有剩多少了。”
铁证山瞪一瞪眼想要发作，但想一想全家穷的只剩一间屋，便忍下来没开口。他看着眼巴巴的儿子，抱过来狠命亲了一口，胡子拉茬把孩子扎的直叫唤。他兀自大笑，揉捏儿子的本来软乎乎的脸，直到唐喜红笑骂着抢过儿子。二人将儿子拥在中间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儿子哭着醒来，唐喜红担忧地喂了几口饭，孩子却慢慢昏迷过去，只能迷迷糊糊的哼唧了。铁证山一句话也没说，从灶火台上的筐子里掏出几把炒豆子塞进兜里，拉起黄包车出了门。
不过刚出街口他就傻眼了。
满街上是失业的各色各样的人，原本稀落的街头突然如迎来庆典般拥嚷，管他是什么宽袍大袖又或者衣衫单薄，都如同蚂蚁一样拥挤在本就不宽敞的街道上，铁证山被一个穿西服的男人拦下来。

“爷您去哪？”铁证山将黄包车一放，堆出笑脸。
“去四合银行！快！”那男人一个跨步登上车，“走越快给你越多！”
“就爱听您这种豪爽人说话！”铁证山一抬手，脚下磨得尘土翻飞。野牛般向人流中冲去。
四合银行离西街不远不近，铁证山使出吃奶的劲载着男人冲过熙攘的人流。到了地头，男人从钱包里掏出一大堆纸币直接撒给铁证山。铁证山喜的合不拢嘴，将撒了一地的钱收拾起来塞进兜。
他扭头看见隔壁的守义包子铺，脑子腾地一热，全忘了买米治病的事，将炒豆子从兜里拿出来，一扔，拉着车到门口。
“来三个猪肉包！”铁证山昂着头跨过门槛，豪迈的几乎吼出来一声。
“铁二哥高兴啊！三个肉包马上来！”孙守义用油渍麻花的手帕一擦手，三步做两步就要打开蒸屉。
铁证山本来笑着，却突然想起什么，说：“这包子多少钱一个了？”
孙守义手一停，眼睛骨碌碌一转，笑道：“本来卖是一千法币一个，二哥是老客户，卖你八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