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5)

铁证山直接就要急眼：“先停一停，我还不饿，来碗茶压压肚子！”
孙守义不急不慢：“二哥莫慌，你那里若是有银洋，照例是一块大洋十个包子。一块都不多收，一个都不少给。”
铁证山笑一笑，找了位子坐下，将那一小沓纸币拿出来，面值多是十块一块，饶是数出了七百七十块钱。
他松下一口气，孙守义将茶端过来：“铁二哥一趟挣了多少？”
铁证山有些惭愧，却勉强露笑：“够你俩包子的吧，哈哈。”
“现在可是乱了大套，钱一个晚上就不值钱了，估计明天就能拿常凯申擦腚。”孙守义说完这话脸色一变，突然一抽自己嘴巴子，四处一望一才松口气，“您多休息，我这边先退下了。”
铁证山见着孙守义远去，他自然是考虑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将本来值钱的钱变得跟厕纸一样。不过他还是悄悄给自己立下一个规矩；这几天，拉人就要给银洋。
铁证山既后悔又有点自豪：虽然之后的大半天里他只拉上了两个人，挣了一块银洋，却又在西街口和其他车夫聊天的时候听说，孙守义已经改了价，现在一个烂肉包要五万法币。冯五爷则宣布只能用银元换米，一斤米要两个银元。而且，号称要稳定社会的军队已经开拔进城，开始查封各个门市银行，据说还要清除扰乱市场秩序革命党。

铁证山没当回事，他就是个车夫，怎么查，怎么杀，都和他这种无关紧要的人没什么关系。
他将银元藏进车后的筐里，车筐里还有一股烂肉的臭气。想想现在的局势，他也不知道是自己能不能跑过钱跌价的速度，但如果不快点，买米就真成了天方夜谭。
他不打算回家了。
走夜车是他这种中年车夫挣钱的最快的门路，夜里杂事情多，道路又暗，年轻人要么不敢走要么不会走，而夜晚里出行的人大多有钱，至少也有相当要紧的事以至于没空谈论钱的问题。
铁证山看了看月亮，月亮和昨天一样，也和他小时候一样。
铁证山溜在中央大街的角落，白天时混乱的流民潮已经大多静谧地潜伏在路边，一个矮小的影子正抱着一个包走在影中。直到与铁证山相撞。铁证山看出他穿着学生的衣服。
“坐车吗您？”铁证山和颜悦色的道，这样的学生是他最爱的客户，他们会没来由的悲天悯人，实际上他们才是那个弱势一方。
学生看了一眼铁证山，犹豫一下，说：“能出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