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2)

众人本来就要炸开锅，但一听大老白，几个挑夫就缩了缩头。
大老白当初从南方过来，在津门混了三年后开了家米店，专从老家拿米，明眼人都知道谁家的米好，从达官贵人到市井小贩，凡是吃米或者供菩萨，全是一窝蜂的来找大老白。几个月下来，冯爷的米烂的生了一堆虫，他自己坐在门口像个泄了气的锣鼓。
不过冯爷到底当过混混，三月十五晚上他心一横，拿了三条小鱼儿给警察署长，旋即就伙着十来号人砸了大老白的店，将大老白从床上拖下来，砸断了两条腿，扔到大塘口活活晾了三天的太阳，从此津门再没有大老白这号人物。
米店伙计像墙一样挡在门口：“拿出钱来再进门。”
铁证山没言语，跟着人流一块回了家。
他住在西街的胡同里，和三户人家十一口人住在一个院。
老婆唐喜红坐在门口，一边缝着小孩的衣裳一边和旁边的女人聊天。见了两手空空的铁证山，还不等他说一句话，一瞪眼：“你个杀千刀的又去赌了？给你儿子的治病的事就好歹比不上你个狗日的那点瘾是吧？两块钱呢！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就剩下这么两块钱的法币！”

铁证山也一瞪眼：“给老子滚进屋！别在外面丢人现眼。老子没抽没赌，怎么就是我造的，那狗日的冯狗子十七块钱一斤米，难不成把老子卖咯买上米给娃治病？”
老婆刚想回嘴，却听着里屋孩子哭喊，忙把线头针眼一裹，小跑进屋，她的脚震得地咚咚地响。
铁证山也进了屋，望向倒在床上的儿子，儿子的脸焦黄干瘪，俩眼直勾勾的看着屋顶，两行泪从眼眶涌出，淌到耳朵里。
老婆把儿子抱起来，抹掉他的眼泪，然后看着铁证山：“邻家的林嫂子来看过了，她说这样子和她儿子小时候一模一样，用了三斤好米打成糕供给菩萨才好过来。”
铁证山挑挑眉：“不是那娘们故意吓唬你？”
唐喜红一下子变了脸：“怎么会，宝儿可是林嫂子接出来的。”不过她很快忧愁下去，“十七块钱一斤米，怎么才能给宝儿治病。”
铁证山不说话，他看向供台上的泥塑菩萨，将银烛台上的蜡油擓下来，捏成一团放到一边。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北方的菩萨要靠着南方的米才能显灵，只不过用饼和馒头时的确从未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