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组】梨园（《夕飨》的续篇）(2)

看着眼前被白灯照炫下的这十来米光景，刚锁了摩托走到礼堂外的女青年驻下双足，摘去墨镜，往身外的雨幕中振了振肩上的水珠，很耍酷地将鲜红的夹克衫抖得雪净。头顶灯边的大喇叭正往外发出戏班花旦们的莺歌，她侧耳静听，当其中一位大花旦的水磨腔调飘入她的耳廓时，她倏如触电般地感到五内一热——
自己上一回听到这个声音，是在什么时候呢？刚闭上眼，身畔各种小吃的一连串香气都浓烈地涌了过来。她开始走马灯般地记忆许多味道：从两人在初中食堂蒸着吃的咸菜青豆饭，到放学后一人一口偷喝的盐汽水，再到同对方第一次相知那天，她请自己啜食的第一碗雨意丰盈的米粿……百味和它们所在的场景像幻灯片一般翻过，忽然，那个炸摊上有一阵油炸粿子的焦香顺着鼻翼浮入脑海。
她猛地一睁眼，轻踏雨靴，快步走向了那家摆着脆黄粿子和各种串串的小摊前。
“叔，你什么时候收摊？”
老板一边仔细地在模具上挂面糊，一边头也不抬地甩出两个字：
“九点。”

女青年看了看手表。现在距离九点已然不远，但是依惯例，晚场的正本还要一个钟头才能演完。可是出摊的师傅却很明显地在脸上显出了倦色，从他的眼神里能看出，他只想快快地卖完这一场早点收摊，回家就着雨声睡大觉去。她显然是没法干预摊主的下班时间的，可是现在炸好了油粿，再等到戏散场给那位大花旦，恐怕她只能吃到凉口了。
纠结了半天，她还是向摊主开口：
“那叔，现在炸四个粿子可以不？”
“好。南瓜啊，萝卜？”
“各来两个。”
少女从兜里摸出来几枚硬币，交到炸摊的钱罐里。恍惚之间，她忽然觉得她的身影和当年趴在玻璃柜前买桃酥的自己有些重合。一样是为自己心中所重的人献上殷勤，一样是在浓稠潮湿的寒春当中——只不过当年她摸出来的是收卖山棉的零钱，当下可变成养家糊口的工资了——虽然她刚从学徒工转正没多时，还未有什么口特别需要糊的。
她的身前还排着一对母子。妈妈牵着小孩的手，一边把着手摇拨浪鼓玩，一边等老板把粿子炸出来装给她。少女很厌烦这种杂音——不成节奏的鼓点几乎把喇叭里青梅的高腔给盖住。她便稍退了几步出去，在摊外打着伞。过了五分钟，她把一袋烫腾腾的油粿紧裹在夹克衫里，小心地跟着进出的人流踱进礼堂的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