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组】梨园（《夕飨》的续篇）(5)

“三团？那怪不得，二团都没法听。还不如民间团。”
“二团九二九三年吧还是好的，有个张袁浩，等张袁浩调去一团，他徒弟又被红星团挖走了，这两年更没人带了……”
戏迷们尖锐的评论每飘进耳朵一句，都似在她心上刺着一刀。同天依后台见面时，对方也总是愁眉苦脸，不是谈因为节奏和主胡、鼓板吵了架，就是谈她们这个班在戏圈的名声不好。每到她快掉眼泪的时候，绫总会把自己准备出来的小礼物递在她的手上，然后哄她去吃好吃的。吃完一顿饭，说了好多话，哭出一阵泪，她又变回了二人少时活泼大方的样子，笑着说三十岁前一定要干到一团，到时候请她在城里下馆子，吃最负盛名的渠州三头，再逛逛新开的百货大厦。
去年九月在卅二都巡演的时候，天依忽然嘴馋，想念老家香香脆脆的炸萝卜粿子。奈何两个人从街头走到巷尾，也没见一家粿摊，此事便一直记在她的心头。这次好不容易碰上天依到邻镇来，在这油粿之乡，阿绫一定要让她尝到热乎乎的老家的味道。
随着一阵叮呤咣啷的锣鼓经，舞台上忽然飘起鹅毛大雪。定睛一看，原来是戏班在后台请了两个镇上过来围观的小学生，各站在一边，提上个装满了纸屑的筐，往外撇碎纸玩。音乐的风格霎时变得凄惨万分。绫抓住机会，连忙跟一群小孩大人拥到台沿下，准备随时把油粿递上去。这样至少天依就能在讨完饭退场和长安大街见夫的间当吃上美馔了。

阿绫的百灵鸟终于从幕后钻了出来。她轻转被水袖包裹的身躯，提着一筐小篮，愁容满面，自幕边宛转而上。待唱出本场的几句词后，她来到台前，将身子伏下，开始接受镇民们的礼物。有许多被前面忘恩负义的小生激愤起来的观众不断往赵五娘的篾筐里投钱、塞票，以及汽水饮料、花生瓜子、辣条豆干等零嘴。天依一边手忙脚乱地接过热心观众们的赠予，一边用戏腔用的渠州官话口念“谢谢恩人”。阿绫围在一群小孩子中，个头相当高大，期待着她讨到自己身前的时候。大人的施舍收完了，她蹑步往台中走动，就在抬起头来的一瞬间，她恍然与穿夹克的阿绫四目相对。
在这所辟开了两人以外嘈杂世界的视线空间里，九个月的分离此刻都在凝结的空气中消散。阿绫看见天依原来凄惨入戏的泪眸里盈出一片惊喜的柔波。绫的心思早已攀到了台上，同对方紧紧相拥，可是一动肩膀，周身的拥挤马上又使时间活动起来。在众人争相延手的台前，她急忙从怀中掏出来准备已久的油炸粿，交到了天依的手上。在这闪电间的一瞬，她望着粉黛妆点起来的红颜，念出一句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