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之灵（下）(21)

大雪继续下着，鹅毛般的雪片铺天盖地。田埂旁的山林已而是银装素裹，对那些等得到春天的事物而言，山林好似穿上了婚纱；而对那些等不到春天的事物而言，山林却是换上了一套丧服。
白色，是如此的洁净，仿佛是驱逐一切杂质后才能得到的颜色，它象征的是纯洁。生命的诞生，一丝不挂，不带任何杂质，似乎伊始于白色点缀的冬天；生命的终结，也是一丝不挂，去除了一切尘世的杂质，似乎还是终结于白色点缀的冬天。看生命那有规律的脉动，若是垂耳细听的话便能感受到其存在的强大与弱小——强大于那能与海啸地震相媲美的杰出韵律，仿佛地球的韵律便是生命的韵律；弱小于那稍纵即逝的脆弱，一折即断，一吹即散，宛如过眼云烟。这强大且弱小的生命，本来就像白色一样，美丽而又平和，洁净而又静谧。
那些长眠于冬天的事物，本质上与等待春天的事物没有差别，二者都是在被无垢的白色净化，都是在获得新生。
所以，男孩慢慢地合上了双眼，支撑他活下去的神经递质逐渐失活。此时的他感觉到了从未感觉过的温暖，那种晴阳洒满全身的温暖，那种标明了“37℃”的温暖。他的身体被缓缓地染成白色，那无瑕的、美丽的白色。

“喂！这里怎么有个小孩？”
人声，打破世间寂静的人声。
“啊，快，快抱走。这孩子快没气了。”
温暖被人声驱散，残余下冰冷的寒意。
连白色也弃我而去。留下的，是红色，玫瑰般的鲜红色。
“嘿，咋子啦？怎么不叫了，刚才不是还叫得挺凶的嘛？”
又是结实的一拳，将鲜红色泼洒。穿过铁栅栏的白光被漂浮在空气中的灰色颗粒阻拦，不得已变得肮脏。白色直直地照射在男孩鲜红色的脸上，将他的视野照得明亮，却不真切。
“老太婆来啦，快跑呀！”
其他人像老鼠一般从洞口钻走，男孩被丢在茅屋里。之后来了个女人，叉着腰站在男孩看不到的阴影中。
“你怎么闯进来的？”
她走过来揪起男孩的耳朵，拉住他的手臂往黑暗处扯。
“竟然敢跑进这种地方，我看你是嫌禁闭的次数还不够！”
于是男孩就连污浊的白色都没能再看到，鲜红色也逐渐被黑暗腐蚀成暗红色。
男孩最终还是逃出来了，而帮助他逃出来的，却是那个把他拽入黑暗的女人。
“是是是，这孩子老听话了。对啊，他啥都听你的，而且也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