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合文库
首页 > 网文

媒·眼看|“自我的苦难”与作为自我反身性的“丧”——以 priest 网络小说为例解读“(16)

喻兰川典型地代表了出生于1980年代以来在全球范围内获得压倒性胜利的新自由主义之中、被新自由主义伦理深深塑造的一代主体。自我管理与竞争原则被主体内化。在舒尔茨、贝克关于“人力资本”的新自由主义经济分析中,劳动者被解释为他们自己人力资本的所有者、自我的经营者。主体就是在“对自己技能的不断估值中建构起自己”。“自我管理”的概念被广泛引入工作伦理当中,而在追求效率的外部设定下,自我管理无疑意味着“我们通过深思熟虑地设定目标来获得量化的结果和一个‘量化的自我’”。41在福柯对新自由主义治理术的分析里,竞争不是自然给定之物,而是新自由主义理论区别于古典自由主义的关键。“有效竞争”成为社会治理中政府有意建构、干预的结果。伴随着个人人力资本观念,一条“断裂之线”在竞争性主体与无法适应竞争的主体之间划下。42
于是终身学习成为基本素养,无尽的自我完善消弭了上班与下班的界限。43渴望成功与害怕失败、自我增值与不被淘汰之间也似乎被画上了等号:“喻兰川一年到头,能完完整整休的,也就只剩春节假了……他要复盘全年,要列明年的个人计划,补看经典电影和书,再挑一两门线上课程集中突击一下新领域,给自己添加几道‘斜杠’——每年他都是这样度假,充实又忙碌。”44

媒·眼看|“自我的苦难”与作为自我反身性的“丧”——以 priest 网络小说为例解读“


但小说中有这样一段对喻兰川的描述:“所谓‘走正道的人’,就是这个人所能得到的一切荣誉、努力所能达成的一切结果,都是基于社会公序良俗的——托福是一分一分考出来的,论文是一点一点磕出来的,年薪是无数个加班熬点熬出来的。”45“充实又忙碌”内含着无尽自我完善与竞争带来身心耗竭综合征的危险。“正道”之窄,似乎一不留神就可能坠入深渊。
故事的结尾,喻兰川正视了“正道”之窄,也正视了自己的“丧”:“可原来生如浮尘,无力感才是贯穿人一生始终的东西,长大没有用,练成绝世剑法没有用,升任霸道总裁也没有用”46。就像《无污染、无公害》中主角们的对话那样:
 “推销就推销,”喻兰川皱着眉说,“我是看不惯他们满大街卖焦虑。”
“焦虑不是他们卖出来的,”甘卿笑了笑,“煽风点火,也要有火才能煽。”47 
priest用小说中的人物,让模因之下的“丧文化”有了具体的形象,也让“丧”显露出另一重含义。身处动荡的极盛现代性世界之中,任何本真性伦理的追求,都必然伴随难以用看似严丝合缝的生活规划与自我实现方式轻易超克的“自我的苦难”。当自我的反身性思考试图进一步深入时,“一点也不丧”是不可能的。这种意义上的“丧”,意味着一种觉知并直面“自我的苦难”的能力。允许“丧”,则意味着正视焦虑、正视自我苦难之必然的勇气。这种“丧”是无法回避的,也是不应回避的,它可能为明知“自我的苦难”,却仍要追寻“自我”的行动提供缓冲与合法性。因此,“丧”过之后的喻兰川,才能用“我换一种活法,就是疯了吗”48的反问,完成对“正道”的反叛。在故事的结尾,这位风险厌恶者辞职卖房,与甘卿一起走上流浪四方的路途。但就像喻兰川的故事也可能被当作另一碗关于“寻找自我”的“人生鸡汤”,在极盛现代性之下,“丧”与所有本真性伦理催生出的自我实现方式一样,也时刻面临着甚至已经陷入成为一种被售卖的生活方式的危险。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