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用的妈妈(6)
我“没用”的妈妈
我妈好像没变,她还是爱打扮,一年烫一次头,把家里和自己收拾的精致又干净,还学会了自拍、刷短视频、自己剪视频配文字和BGM,甚至微信聊天都尽量自己打字。她固执又让人敬佩地保留着不求人的习惯,不会的字发语音让我打字过去,然后自己用九键根据笨拙的发音打声母,一个个往下翻,找和刚刚看到的最像的字形。我几次说要教她识字,但因为我的懒惰和不在乎,这件事便逐渐不再被提起。家里有一个语文教师的女儿,可她依旧这样学字,依稀能看着以前那个虚荣的、骄傲的影子。
但她又好像变了很多。不知是因为逐渐长大的儿女从跟在她屁股后面全身心的依赖她到自以为学了些圣贤书所以在婚恋和事业观上频频对她这个老旧古板的家庭主妇进行居高临下的“批斗”;还是因为早年不分昼夜晴雨一个人在丈夫外出打工的农忙季疯狂劳作落下了每天需喝十数颗药,每年需两三趟跑医院的疲病身躯;亦或是因为时光流转那些羡慕她嫉妒她的眼神逐渐看向了别处而她还在原地踏步。总之那个张扬的十八岁姑娘,那个虚荣时髦的年轻媳妇,行走的步伐是变慢了,唯一的快乐只剩下早上七点醒来刷视频,然后做饭,收拾家,再刷视频到晚上睡觉。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其实我家也变了,曾经那个村的那孔窑洞里,地上停着摩托,柜上摆着电视,墙边挂着皮衣,枕边放着手机。我们一家人挤在一方炕上,姐弟在用被子玩捉迷藏或打架;把刚出生的小狗小猫偷抱进来当我们“生”的孩子;停电的晚上听爸爸妈妈讲狼吃小孩子被大人用柳条篮子打跑的故事。虽然随着成熟我们渐渐意识到不能时常吃方便面吃冰棍穿新衣服的日子叫贫苦,但我的爸妈用他们的虚荣很好地掩饰了我家的困窘,像苦涩的药片外包裹着酸甜的糖衣,像那时候被当零食干嚼的板蓝根,只要未知,就都是甜蜜。
而如今,我们的六间屋子有炕有床,夏季时可以一人一间分散燥热。我早已不吃方便面了,那东西又油又没营养,我略胖的身躯已经不堪承受它那股回忆里挠人痒痒的香。我们早就实现了“智能手机自由”,抽屉里还有内存不够网速变卡但还能用的好几个旧手机。我们网购,新鲜的水果、各式的衣服、花样的用品时常出现在我的家里。所有家庭成员都普遍认同在经济上我家有了质一般的飞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