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用的妈妈(5)
我妈这时悄悄的,她总是沉默着,按照她两年前开始的习惯隔一周拿着五块钱去大奶奶家给我外地打工的爸打电话,问他那儿冷不冷,带的饭钱够不够,被单枕巾有没有按时洗。我妈没受影响,她从不把耳朵和脖子伸到那些“喂”、“喂”的气氛中去,只按部就班地打完电话,和大奶奶唠会儿嗑,然后回家,做饭,喂羊,给我们缝裤子袜子书包。等待着下周和我爸的又一次对话。
但我妈是我妈,不是别人。她还是又一次让村里的人惊掉了下巴。我大奶奶率先发现,这礼拜我妈没去打电话。正在她准备抓把瓜子递给大娘大姨们浅谈一下我爸妈的夫妻危机时,身处舆论中心的女主角却不知何时掀开屋帘站到了炕边,手里握着个更为玲珑的却难以让人忽视的东西。大家不约而同地先住了嘴,后停止了纳鞋底缝被单的手,看着我妈轻巧地摊开掌心,那里静静躺着一枚精致小巧的摩托罗拉牌手机,价格不言而喻。
我妈再次走在了西村的前头,这个拥有者第一台彩电、第一件皮衣、第一辆摩托,第一部彩铃手机的家庭又一次上了西村热搜。这样的话题度和讨论度时至今日我依旧有一些记忆。直至零七年,我家赶在北京奥运会的前一年坐上了搬家进城的小卡车。
走的那天,舅妈和大奶奶,大姨们拉着我妈的手泪眼汪汪,诉说着对我们这个五口之家的祝福和不舍,对我妈的不舍。我妈也红了眼,那时她们具体说了什么话我已不记得。只是在进城的半路,车突然抛锚,负责开车的我的小叔叔一边抽烟一边说了句:“嫂嫂这一走,以后村里面肯定就不停地有人跟你家一样搬走了”。我当时还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后来在几年内,我舅家,我大奶奶家,我更多的亲戚家逐个搬到更远的城市后,我才知道,我妈原来在无意间也加速了一个小小村落的空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