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侦】长亭花冢（下）(7)

“汝拜入师门廿载，为师纵逼你离芒，亦未有半句断师徒关系之说……戏子不可自轻，国粹不入贼人之耳，汝若未守此约，吾亦不念师徒之情……”
撒班主对何二月的期许不止是守住芒城的梨园，更是让他守住芒国人的骨气。撒班主的家书写得很长，个中情感已然超出了师父对徒弟的提点，更像是父亲对儿子的嘱托和惦念。
若是没有贾国的入侵，他们原本能借这一场惊艳芒城的合演，化解横亘在他们之间数十载的恩怨，撒班主放下师父的身段，为对徒儿的过分严厉致歉，何二月在历经千帆之后，能体念撒班主的苦心，两人还能坐在同一张桌上饮酒对戏，共商芒城梨园的未来。
我摩挲着手中的信，目光不自觉停在了“撒班主绝笔”的落款处，仿佛看到了满头花白的撒班主远眺着何二月的背影，发出了深深的叹息。
他没能等到与何二月和解的那一天，选择了以死明志，而他倾注全部心血的爱徒何二月，在为这个国家付诸一切之后，也走上了他的路。
戏子又如何，他们活得堂堂正正，走得清清白白，反衬得我眼前这群穿着军装的“上等人”禽兽不如。
贾国军方在何二月化妆盒的夹层里，找到了满满一叠字条。这些字条大概就是这段时日何二月闷在后台时，精心准备的证据。这上面有他去唱戏时探听到的情报，有他与芒种会成员钟间人联络的证据，还有他亲笔所写的、痛斥撒参谋卖国的手书。

何二月利用这些遗物，把“花匠”这个身份牢牢抓在了自己的身上，洗脱了我与芒种会的牵扯，也最后一次保护了撒参谋。
一代名角陨落，却只在芒城日报上留下了戏子“芒匪”的污名。他的尸首被军方运走，不知所终。我收起了他仅存的几件遗物，撒参谋把这些遗物转交给了晨一刀，据说晨一刀在撒班主与小张的墓旁，为何二月建了一个衣冠冢。
何二月的牺牲，为芒种会换来了几个月的安全，也给我留了最后几个月与撒参谋共处的时光。
16 告别何二月牺牲之后，撒参谋再也没提到过他，也再没表现出任何一点悲伤。他与何二月不一样，他身上的担子不允许他有多余的感情，如果说何二月是为死去的人撑着一口气，那撒参谋就是为活着的人守着这座城。
饭店惨案透支了军方高层对我能力的信任，他们停用了我的电台。
军方加大了饭店的监控，几天之内，各路假借客人的名义住在这里的情报贩子少了一大半，显得饭店冷清了不少。
军方情报处负责查芒种会的人，一大半死在了惨案里，剩下的也失去了耐心，加大了屠戮芒种会的力度。
报纸上的牺牲名单越来越长，撒参谋回来的时候也越来越少，白色恐怖笼罩下，我与撒参谋也说不上几句话，即使见了，也就平淡地打声招呼，便各忙各的去了，但只要能看到他，我便可以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