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开的胃(8)

“你甩了我，为什么还会来找我复合。”
“那你现在有空吗？”
“有。”
“出来，到我家门口那条街等我。”
说是让我等她，但等我走到她家门口的时候，她早早等在那。她穿了件棕色的摇粒绒大衣，裤子也是摇粒绒，同样棕色。这些天冷，下雪比往常早，她抱着双臂，把帽子也戴上，站在雪天里挨冻。一看见我，她飞奔过来，浑身毛茸茸的，像只短腿的柯基。我怕她在雪地里跑太快，路滑摔倒，便张开手臂，她配合地扑进我的怀里，身体不自觉晃了两下。大雪迷了眼，我一下子就看不清她仰头与我对视的脸。但我想那是全天下最娇憨可爱的脸。
“现在你还想知道原因吗？”她在我怀里憨笑。
“你想说的话就说吧，不想就算了。”
我不禁抱紧了怀里的女孩，却怎么用力都不够，直到她喊了疼，我才松手。
“因为我发觉，我的情绪器官是你，”她重新进入我的怀抱，“我很烦你，我觉得你说话好唠叨，想的事情也好麻烦，我只想要一段正常的关系，你给我压力好大，和你在一起的关系完全不健康。可每天上班低头不见抬头见，总会看见你，还是好烦，我甚至都想换一份工作，离你远远的。突然听说你切胃了，我一下子感觉自己的胃也被揪起来，原本以为你住院期间不在我面前晃悠，我就能心情平静，可我发现不是，一连好几天想着你的事。更关键的是，你出院回来后，你身上那股不健康的感觉消失了，我发觉只要是现在的你，我一定能和你生活下去。你的胃似乎是因为我烂的，既然如此，我也不希望你再痛苦，那就由我来追回你吧。”

我想不出什么话，憋了半天，回道：“对不起。”
她怔住，从我怀里挣脱开，难以置信地盯着我。
“你为什么对不起？”
“我的胃烂了，”我木然地看向空气，“它不是因你而烂的，是我害死它的。它替我承受了一切。”
“你在说什么。”她瞪大了眼。
前女友转身跑开了，从我的视野里消失。我在附近找了条长椅坐下，从白天一直坐到黄昏，她再也没出现过。
人工胃踹了我一脚，我意识到它现在是高功率状态，急需进食。我悄悄抽出一只手，将旋钮调至正常消化力。
“饿了吗，吃饭去。”我拍拍肚子，到路上闲逛，最后找了家深巷的面馆。
面条有序地落入胃袋，人工胃犹豫很久都没动。它不想吃面条，在这冬日的最后一天，它想吃点冰饮，最好是冰淇淋。可它现在是正常的胃，吃了冰，它会很难受。但它坚持要吃冰，我拗不过它，从面馆起身离开。
我走在街上，天色从黄昏突然跳转到黑夜。我没有感到恐惧，但我冻得瑟瑟发抖，我想不通为什么它想在这种天气吃冰，于是我从地上抓了一大把雪，狠狠吞咽。吞雪的那一刻，胃袋总算沉了下去，我的心脏刚刚被它顶的难受，现在也得到了缓解。
雪在人工胃里熔化，我的胃毫无感觉，我想，以前的话，它是反应最激烈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