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传（七五折）(5)

许佳琪，我第一次知道她的全名。佳人美玉如斯，本该被人疼宠一生，无忧无虑，却在我家深陷泥沼。
相处中她不经意说到一些过去，我也就不经意地了解，再在夜深人静时将人生碎片拼凑。
她本是高门小姐，然而政治变化，同僚倾轧，腐朽王朝的末期，要想拉垮一家人的阴谋诡计何其多，赫赫有名的许家，便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父亲曾受许父恩惠，辗转保下其女，本来只是养在后院，却在闲言碎语的鼓吹下，野欲膨胀，恰好身边缺这样一只花孔雀，便半劝半强让人做了他的五姨太。
我心疼愤恨，却又止不住卑劣阴暗的想法：若不如此，我恐怕此生与她无缘。
四
命运无常，时局变迁。
推翻旧王朝的军阀，被革命军彻底击败，民国建立。作为军阀背后的支持者，父亲在革命军入城后仓皇变卖家产疏通关系，偌大家业一瞬萧条。
就这样，竟也逃不过事后清算，辛苦半辈子的家产充公，忧虑奔波而病。我不知他最后如何规划打算，总之是将儿子和四姨太漂洋过海送到西洋，留下唯一这幢房子给我，遣散了家仆和二姨太，最后没能熬过民国成立的冬天。

我猜，大概是南方人的身体确实经不住北方的风雪，毕竟哪怕是年轻如我，也格外怕冷。
本来，她也应当被遣散掉，是我拉着她的手，求她陪我。陪我料理后事，陪我留在这空旷清冷的花园别墅里。
她凭着往日酒桌交际的人情，谋得一份政府文员的工作，而我继续我的学业。我想，再读一年，毕业以后，我就可以卖掉这幢房子，拿着钱，带着她回到沿海的乡下，买上几亩地，雇上几个长工，衣食无忧，平安淡然。
若她有心仪男子，我再帮她备上最厚重的嫁妆，送她出嫁。这是我们家亏欠她的，我想用尽我的一切，补偿她，对她好。
但命运无常，并不等我按照计划步步实行。
她在政府遇见了幼时竹马。对方年轻有为，前途光明。一表人才，彬彬有礼。不仅受过新式教育，还对她念念不忘。
那位先生了解她的过去，温柔体贴，谦谦君子，帮她解除了和我父亲的户籍关系，还为她独立了出来。那晚她久违地微醺回家，将小小的本子拿给我看，眼角眉梢都是喜意。
看着她安然入睡，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