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文学小品整理(10)

2023-11-21 来源:百合文库

父親急了：“你們別走，都別走！怎麼沒一個人買我的東西呢？”他又隱隱約約聽到其中一人的回答：“好玩是好玩，我們都不需要啊。”又過了兩三鐘頭，在發現新來的人也無人要買蜘蛛絲後，父親和我垂頭喪氣地回家了。
說實話，我不是很佩服父親的奇思妙想和靈巧的雙手。我對父親說，總有人能用得到它，你只管等著就行了。過了幾天，太陽出來了，父親露出了久違的笑容。對於父親來說，他真正可以在院子裡開展手藝了。他拿著蜘蛛絲編織著，編出各種不同的結構，為了不同工件的需要保留和捨棄。這蜘蛛絲真的很鋒利，把父親的雙手劃得血跡斑斑。我幾次卻說他別繼續下去了，他非要接著幹。我給他買了不少手套，但都經不起他的折騰，一副手套過不了幾天就被他劃得穿不了了。他想了個主意，用蜘蛛絲編了副手套穿在手上，這樣一來，再鋒利的蜘蛛絲也還是蜘蛛絲，奈何不了他了。他得意得哼起了《卡門序曲》。一星期過去，兩星期過去……不知多少個星期過去了，他一直坐著那個椅子，在院子裡忙活著。那天我給他送飯，看見他身邊擺著的一片灰得發白的東西——那是什麼？那裡有張床，有張書桌，還有各種各樣的鍋碗瓢盆，無一不是用蜘蛛絲做成的，有的東西上面還有淺紅色的色斑——那是父親為手工瀝下的汗、為證明自己流出的血啊！

父親靠著他做的這些東西，完全可以自己舒舒服服地活著了。我被父親打動了，我對父親佩服得五體投地了。我問父親要不要把這些賣出去，或者是請攝影師拍成紀錄片，父親拒絕了。他想等著自己的名聲傳出去，讓所有人來找他。但是何其容易！我和父親坐在蛛絲製成的床上談天說地，甚至下起了盲棋，來消磨時光。時間真的過得飛快，不知不覺父親的頭髮就白得霜雪樣了。後來的一天，父親把他所做的蛛絲製品拆毀，團聚成一塊土褐色的硬磚，在上面淋了很多汽油，終於點燃了，父親拿著陶瓷盤放在上方。不多時，白淨的陶瓷盤上出現了黑色的炭，父親就把炭刮下來。藍色的火焰燒了很多很多天，父親的白髮也一根一根地掉。最後，父親用親手毀掉蛛絲做成的墨汁在紙上題寫：
日高猶掩水窗眠，枕簟清凉八月天。
泊處或依沽酒店，宿時多伴釣魚船。
退身江海應無用，憂國朝廷自有賢。
且嚮錢唐湖上去，冷吟閑醉二三年。
父親問我，為什麼沒人來看他呢？我說我也不知道。後來父親和我一起聽收音機，聽到了“本·拉登之死”，有一段說本·拉登藏身的地方一直沒有安裝電話線和互聯網，且將所有垃圾集中起來焚燒而不是每天都倒垃圾。父親頗有感觸，這和他的經歷完全一樣啊。父親問我，他是什麼本·拉登或者恐怖組織的高層人員嗎？我說，你不是。父親點點頭，然後就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