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堡垒的讯号(13)

再无其他，这便是我在浩室舞厅的全部念想。你没有如约而至，我已在回程的公车上潜入夜的国度。拔地而起的巨厦环绕着无法消弭的痛苦，我被这台摇摇晃晃的四轮长方体按部就班地载着，像是被驱使着奔赴哪个荒郊的野园。一股突如其来的、不可抗拒的信念感催促着我跳下车去，在寂寥的环道线上长途跋涉，步行归家。步行，这是你的权力。于是当真拖着疲惫不堪、近乎散架的腰肢完成了我不见经传的抗议。迎着十二月的寒风，我握住湿漉漉的折叠门把手，探出半身，一步跳下打滑的台阶。
公车绝尘而去，雾一般凄冷的雨水渗透了沥青大街。信号灯兀自变换着醒目的色彩。这附近寥廓寂静，当我踏上十字路口的斑马线时，就已经远远听见对面那个窈窕女人高跟鞋脆生生的回响。我们交错而过时短暂地对视了几秒，她外面套着一层厚厚的大氅，内里的一袭红裙似有似无地露出些边角。她走得很急，早已先我而去，在空旷的街区消失得无影无踪。而我则置身路口中央。四条大道清晰地延展着，通向不为人知的彼方。我猛然觉得透不过气，马路过于宽阔，明显的窒息感正在我的肺部攀升。我停下来，立定在交相辉映的立交桥下，有种奇妙的感觉充塞我的大脑。我像被摄住了魂，仔细留意着周遭的动静，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呼之欲出的奇迹。

风吹着我的衣摆，一束从四面八方而来的电流汇聚在我的脚下，沿着我的脊椎直冲头顶，遍布每一处神经脉络。无数闪回的记忆迸涌而出，在急迫的加速中拼凑成错乱的画面，撕裂我神圣恐惧的肉体。我抱住头，直勾勾地仰望着那座遮蔽了天幕的立交公路。我集中精神，我仿佛看到分叉的突触正由桥底疯狂地扩散。一个闪电般的讯号正劈而下，电光仍在迅捷地赶路，直到与“它”的关联越来越密切。我感应到了，切切实实地捕获了这声辽远的呼唤。远在万里之外的上空，一只飞鸟正凝望着我，在波涛汹涌的汪洋之上，扑朔着翅膀躲避雷霆，发出一阵惊觉的嘶鸣声。
尾声
我梦到过这座城市，在游宴的宾客之间，在景观台的栏杆边上，享受着雪茄烟和香槟酒的绅士淑女们围站扎堆，欢声洽谈。移动的城市宛似一艘游轮，甲板上月光朗照，灯火辉煌的宴会大厅透着些隐约的钢琴声，氤氲的灰窗阻隔着热烈的舞会。在我邻近的人群中，戴单片眼镜的宝藏专家鉴赏着一粒沧海明珠，几个孩子手持贝壳跑动玩耍，侧耳细听着传说中的海洋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