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堡垒的讯号

但我孤独地生活着，心如坚冰，那里拥挤又寒冷。——莱昂纳德·科恩
序章
我梦到过这座城市，它有着一身灰蓝色的骨架，明晃晃的灯光像一群在黑夜中徜徉的眼睛。我踏上那条又长又窄，在深不可测的雾气中摇摇欲坠的吊桥，脸颊被冷气扑湿，竖起耳朵听它吱嘎作响。我的目光并不躲闪，仅仅盯着远处那位在门灯下径自沉默的侍者。他低垂着脑袋，像一尊雕塑，燕尾服顺着瘦削的身材飘逸而下。他像是没有意识到我的到来，或是早已习惯了稀松平常的待客工作，纹丝不动地伫立着，只有微风吹拂着那撇遮蔽了双眼的宽大帽檐。
我们的距离渐渐缩短。我放缓了步伐，直到停步在他身旁。他仍旧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我察觉到他的呼吸，如落叶一般的平静、均匀。半晌，他才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向我发话：“先生，请问您要入住么？”
我点了点头，他从容不迫地转过身去，拉动栅栏门的手杆，招手示意我进到昏黄的电梯间里。我跟在他身后，双手在衣兜里握了握。他按亮最顶层的按钮，随着脚下一阵轻微的晃动，我便开始沿着这座城市的骨梁攀升。那些眼睛——开始成为我的眼睛，映现出来时的路和涌动着潮汐的海面。鱼眼一般的环墙玻璃拉伸着平台的纵深，让每一层的房间看上去都很开阔，更不用说那些分散、寂寥的桌椅，即便铺着些图案精美的饰布，摆着些银光闪闪的烛台，仍然因为它的空荡而显得惨淡。一层层隔板分割着我的视野，越过宴会大堂、舞厅和藏书阁，我的眼前便只剩下单调的客房走廊，顺着喑哑的地毯向一串串房门延伸。我仿佛成了一位列车上的乘客，在缓冲器富有节奏的响动中凝视着窗外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