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疯子(9)

我觉得他有一条清晰完整的逻辑链，能从一个点开始，把这世上的一切挨个儿骂一遍。
不过他最终还是以一个较为完美的姿态完成了任务：他自编自导自演自剧务，我给他当旁白（如果没我，大家就有幸听另一个没有“鲁智深”但有一个和鲁智深一样声音旁白的版本了），他自己在台上一人分饰六角演了出短剧。
文化节活动强制要求每个社团出一个节目，也可以自行报名，进行比赛，然后选出一二三名，分别给出一二三等奖，再给其他参赛组一组颁一个“优秀奖”。
最后他得了优秀奖。
在比赛之前他就跟我说过，这个比赛很可能会拿“优秀奖”，似乎是我表现得太积极以至于他怕我拿到安慰奖后会伤心（虽然我只是个帮忙的旁白）。
至于为什么会拿到安慰奖呢？他给我解释过原因，我最开始还是不信的，但事实就是最大的证据。第一名是“国际班”里一帮外国同学用不同语言唱歌，伴有舞蹈，大致是讲全球团结的。第二名是“民族班”里一群少数民族同学同样歌唱跳舞，大致是讲祖国统一的。第三名是学生会出的诗朗诵，大意是歌颂祖国繁荣昌盛的……是啊，他们不得前三，那谁得呢？我也算明白同学们为什么不愿意参加活动了。

但“小疯子”心情好像还不错，虽然他不出我所料地还是又把该骂的骂了一通。我问他为啥得了安慰奖还这么高兴，又为啥看上去心情不错还要再骂。
“我骂他们跟心情好不好没有关系，骂，是因为‘该’。该骂就得骂，如果不骂了，就说明这正常了，就默许了，那这个世界就真正堕落了。所以要骂。至于心情嘛，对我来说，在众人面前表演本身就已经是很棒的奖励了。”他说这话时用舌头划过嘴唇，仿佛在品评什么美味。
像这种仿佛随时随地都“高高在上”骂人或讲道理的人，你可能很难想出他哭的时候是什么样，在我见到他哭之前，我一直以为他只有快乐和愤怒两种情绪。
那还是一次自习课，老师们又去开会了（他们似乎有开不完的会）班级里乱成一团。
我见他趴在桌子上，就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写起了作业。正写着，听见身旁有什么动静。那是呼吸声，大喘气。
我戳了戳他，他没理我。渐渐地，他越喘越厉害，全身都开始颤抖，剧烈地颤抖，还时不时地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