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疯子(10)

我摸了摸他的手，冰凉。继续向上摸去，还是凉的。我贴近他的耳朵，问他用不用去医务室。他摇摇头，似是很费力地抬动他的手，在桌上摸索。这期间，他的手几度蜷缩成一团又挣扎着挣开，他摸到了自己的文具盒，在里面寻找着什么，之后，似乎是耐心耗尽，从里面抓出几支笔来，扔掉了很多，留在手里一支，然后他硬生生将笔从中间摁断，掉过头，反手扎向左臂。
我吓坏了，从他冰凉的手中把笔抢过来。他推了我一下，虽然这力量对我来说微不足道。
不知该怎么办，我能看到垫着他眼睛位置的左臂的校服已经湿了，只好像安慰小动物似的抚摸他的后背。他又伸出他的手，摸到了桌上的几张卷子，将它们搓成了一团，这力量不像是他有意为之，更像是死神在猝死之人临死前替他攥紧拳头的那股力量。他将纸团塞进了嘴里，然后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时而像哭，时而像笑。
那声音先是很小，之后终于忍不住越来越大。最后，班里的每个人都听见了。他们从无序的嘈杂声中脱离，安静了一段时间，寻找声音的来源，找到后讨论了一番，接着又各自聊起自己的事情，班里又回归了嘈杂，那声音也是。

一段时间后，哭声渐弱，抽动和喘气也渐弱。他似是睡着了，气息平稳地趴在那里。这时，他的左袖已被完全浸湿。又过了一段时间，可能是睡醒了。他抬起头，面无表情，活动了活动脖子，用胳膊撑着桌子，缓缓站起，开始活动自己的肢体。深呼吸，享受重获身体的感觉。
“好点儿了吗？”我问道。他的眼睛周围泛红，像是化的妆。
“点儿？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现在好得不得了哈哈哈哈哈哈……”他话说到一半就毫无征兆地笑了，但他还是边笑边把话说完。
他笑得很放肆，很猖狂。他像是逗弄小动物似的捏了捏我的脸。随后他亲了我……额……嘴唇。好吧，我的初吻就这么没了。他见我一脸懵逼，乐得像个疯子。
因为这之前班里已经乱成一团，所以除了前桌的俩货（和我一样，也已经习惯他了）之外，也没人发现他在狂笑。
下课铃适时响起，他冲了出去，找他那个“女性朋友”（他坚持反对我称那人为他的“女朋友”）了。上课铃响之后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