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与盲盒(11)

月影从树杈间泄漏下来，落到何处，盲盒内便变化为何种状态。在梦中，他迈着大步，跨越树沟里堆堆干枯的落叶，走进了白杨丛后的天地。少年渴望被危险支配，唯其如此，他才能拥抱自己的幻想，拥抱现实中绝不会被他人占有的事物——换句话说，他开始想让自己的血肉融化进盲盒的深处，成为神秘本身的一部分了。

几周后的一个星期五，A把少年约了出来，就约在教学楼外梨树下的长凳上。那些长凳时常人满为患，总能看到一对对娇鸾雏凤坐在那里，压低声音互相谈笑的情形。长椅的位置不算隐蔽，可依旧是谈情说爱的好去处。如今的学生并不认为谈恋爱是件值得炫耀的事，但对校规的明令禁止也毫不在意。他们选中这里，只是出于对浪漫情调淡薄的理解，以及折中主义的态度使然。校园的恋爱就像一顿例常的晚餐，何时吃完，何时便得到满足，对残羹剩饭抛下不管也毫无关系。直到经历日间的劳顿，胃中饥肠辘辘，再只好去寻找新的佳肴，可能是昨天的同一道菜，也可能是从未品尝过的新鲜食材。在短暂的时间中将有限的爱分而食之，少年不由得拿这种契约与父母间签订的契约做对比，结果无论是哪种关系，都让他心中阵阵惶恐不安。
篮球社教练洪亮的哨声响起，学生们纷纷散去。少年坐在临近阶梯教室的长椅上，等着A的到来。教师办公室与阶梯教室同处一条走廊，作业本落在桌上的响动混杂着合唱团错落有致的轮唱声，有如冰雹砸在金黄的麦田里，让人倍感不快。教学楼硕大的阴影将四周的空气压得生冷。A一看少年缩着肩、面色凝重的模样，笑着把校服外衣揉成一团，朝他抛了过去。少年麻利地接住衣服，放到一旁。A笑盈盈地坐下来，把手里的书搁在膝头，喝了几口暖瓶里的水。书封被胶版纸牢牢裹住，上面纯白一片，没有写任何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