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美满 Ⅲ(8)

见着妻子破涕为笑，李明趁机用手将她的眼泪揩去：
“阿静，所有事情都放一放，就站在这和我抱一会儿吧。”
李静又往李明的怀里蹭了蹭，闭上了眼。
救护车的彩色灯光不断从他们两人的脸上流转，嘈杂随着往来人流的异样目光叨扰着李静的耳膜——甚至是斜着刮进走廊的冰雪，也并不会因为一个躲在角落里的温暖拥抱而停止。但李静全身上下依然有股清澈的暖流，她也为这种幸福泪流满面：世界虽不能因某个人停下脚步，但所幸，她还享受着在这个世界停下脚步的权利。
心脏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不祥的预兆，猛地一跳，一股股热汗止不住地从李静身上散发出来。浓重的黑眼圈驮着沉重的眼珠，也随着心口一跳，震得上下眼皮猛然一缩。
眼珠转动间，意识一点点回归到李静的五官。
熬夜滋味犹如宿醉，她开始一点点品尝这种恶果。她的右肩因为不合适的睡姿疼痛难耐，所以他只能开始舒缓发麻到没有知觉的左胳膊。所幸是脖子也只是僵硬，并没有落枕。
冰冷的床铺虽然依旧弥漫着李明的味道，却已经失去了记忆中的温度。84和酒精的味道儿混合在一起，刺激迟钝的神经在头痛欲裂的大脑中回忆着闭眼前发生的一切。

结论是，她似乎在李明怀里睡着了。
那个拥抱过后，李明搂着自己坐在一楼的椅子上，听着自己絮絮叨叨讲了很多这几天的事情，然后她就没了意识——再起来便是躺在这张病床上。
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晚的，一身汗味儿。李静活动了全身的骨骼，僵硬的身体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时不时还有各种抽筋和阵痛，甚至于小腹之下的撕裂感都加入了这次的狂欢——这也算是对李静近乎于三天三夜没合眼的惩罚。
闭了会儿眼，左右臂勉强是恢复了它们的功用，撑起了李静的半身，她扭动着脑袋四处观察。
这里是很普通的病房，李静也不知道丈夫怎么神通广大地弄了一席床位。四周都很暗，床侧还围着那种医用屏风；抬头望了一下，细碎声音似乎自斜对面的一台收音机。对床似乎是盖着被子，与她的床脚护栏之间，隔着一条三个成年人臂展长度的通道。当然，这位患者的呼噜声显然格外地具有穿透力，这偌大的空间也无法阻拦他的动静。那人的隔壁床应该是睡觉轻，床头灯开着，将他的半身影投在蓝布屏风上——似乎是在织毛衣。
一扭头，她又看见了镶着金边的黛蓝色窗帘，和姥姥所在的三楼住院部近乎是一模一样；厚重的布料被拉得严实，偶尔有光透进来，但也无法分辨现在的时间——但是窗外的呼啸声表明，暴风雪并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