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美满 Ⅲ(4)

没过几分钟，徐工头瞧着自己披头散发的恩人，像是突然被一张白净的卫生纸蒙了整张脸，弄得她横竖呼吸不过来。这番模样惊到了正高兴于物归原主的徐工头，他几欲抽身找人，都被李静抓着大衣停了下来。过了几分钟后，在这张白纸的下方，青紫色水渍才微微裂开个间隙：
“我好多了，谢谢徐哥。”
“是错过什么大事了么？”
李静欲言又止。但见对方关心自己，她心里一暖，面色也红润了一些：“没事的，徐工头。这手机对我很重要，谢谢你了。”
憨厚的男人连忙摆手：“李小姐你别说这话，这个忙是我应该帮的，何况你还救了我们的命！李小姐你脸色这么差，应该还有急事要忙活。不用管我了，能找到你就好，我等会儿就走。”
“没事，一码归一码。我送送你吧。”
一高一矮，一壮一瘦，两道沉默的身影躲着人们的步履匆匆，向着冰天雪地的窗外飘荡而去。人类的悲欢无论在此时此刻是否相通，但孤立于吵闹的沉默却足以达成一种同病相怜的慰藉。或许是人们往往有一种共识，李静想到，沉默是向世界妥协之后，最初也是最后的语言。

两人的沉默停留最初相遇的室外门廊，一侧是喧嚣，另一侧也是喧嚣。
“这么大雪，怎么走啊？”
长久的沉默依旧没有宽慰李静泛红的眼眶，她不知道这句话是自己的抱怨，还是对身旁之人的询问。
“没事，医院大门口正对着的那条街有家面馆，他们几个在店里等着呢，我们准备在里面吃个饭再做打算——不远，几百米不到。”
李静之前就瞧着徐工头时不时躲闪着自己的注视，始终低着头、侧着脸。她自然清楚是什么原因——尽管她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在他的人生中曾有几度哽咽，但她知道这个人一定和李明一样不善于压抑几近夺眶而出的泪水。
“那行，有困难给我打电话，能帮得上忙就给你帮。”
“行嘞……李小姐，你是个好人，也祝你生活美满……”
临别的话语盘桓在泛着冷气的窗口，直到它们失了温、结成冰花摔碎在模糊的玻璃上，都并不知道是自己的哪一部分让本该告别的人驻足。
“妹子，我对不起你……我还不起钱，你还这么照顾我的面子……我也不识字，我以为我干活好歹能赚着钱，可我没想到我现在谁的钱都还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