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美满 Ⅲ(2)

“唉，怎么在医院都能受伤……找你半天了，怎么在一楼急诊室待着啊？！”
李静扭头一看，眼前同样一双因为熬夜而通红的眼——是上午那位帮了忙的医生。
“对不起啊，医生……对了，我姥姥她……”
“抢救还算顺利，算是安稳度过去了。目前来看，病人的状况在好转，我们还是抱有乐观态度的。只是等雪停了还是要赶紧转移，何况这大暴雪，整个医院能叫来的都来了；虽说你姥姥是重病患者，但我们这人手估计也不太够……”
“顺利”两个字如黄钟大吕，遥远得仿佛来自千里之外的寒山寺，余韵在她脑子里不停晃荡；以至于后面的“闲言碎语”一点都飘不进去，只能在她空荡的身躯中回荡，蓦地要将她掀翻在地。不过所幸医生们眼疾手快，这才不至于让李静给这困厄的夜里再添一笔繁重。
“没事的，医生，我舒服多了，你去忙吧。这种雪灾估计山路也正在抢修呢，我们小时候没大路的情况下，第二天下午就能通车了；或者说不定天气好一些，救援直升机就能提前到——您先去忙着吧，不用担心我，有新的情况还得麻烦您随时通知我。”

和任务繁忙的医生道别之后，头晕目眩的李静坐在椅子上，猛地灌了好几口冰冷的矿泉水。
人潮人海自她面前而过，身旁终于没有了任何认识自己的人。李静抓着头发，通红的眼眶像是煮了一砂锅崩溃的泪水，悄无声息地在压抑中逐渐升温，沸腾——直到瞬间溢出来，烫得李静骤然发抖。
哭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她心里明白，但很多解决不了的问题常常只留给人们这个选择。于是借着医院赋予所有人的权力，李静得以一种司空见惯的景象，被来来往往的人们忽略，尽情地落泪。
哭够了，李静狠狠地揉了一把脸，茫然无措地盯着墙角的半只黑色脚印发呆。
“你是李小姐么？”
操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一出来，李静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对，你是……？”
年轻人长了一张黝黑脸庞，本是刀削斧劈一般棱角分明的脸，却硬生生被风沙磨砺出粗糙圆滑的轮廓；他的双眸虽说像极了没被猎人熬过的鹰隼，但举手投足之前却流露着憨厚与真诚。李静这么一问，男人可能是误会了她的意思，尴尬之余，眉宇间的英气也有些收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