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美满 Ⅰ(3)

顶楼麇集了一大批人，围在自家人暂时待着的休息室前，嘁嘁喳喳不停。他们时不时呼朋引伴地拉进来几个壮大队伍，而那些人本就是来看戏的，迫不及待地好似落入沸油的石子，往人潮里一撞，里三层外三层的泛着涟漪，溅出数不清的或异口同声、或嘈杂纷乱的话。
这摊泛着微澜的死水总是能激起李静不太好的回忆。她下意识地避了避，走近了，里面那个熟悉到令她手指发麻的哭闹格外地洪亮起来.
“亲家母，我求求你了，就帮我们这一次吧！您也劝劝小静吧，她从来都不听我们的话……我就这一个老娘了，眼看着人就要死在婚礼时候了，这冲喜宴不能不办啊。婚期死人本来就是大忌了，这不冲冲喜，这地上地下的都要把我的脊梁骨戳破的啊……亲家母，我求求你了……”
尽管脸上烧得比心火还旺，但自我冷静这件事情对于李静来说已经太习以为常了——即使她被这种羞耻感洗刷得日日夜夜结不好痂。看着这巴拉也巴拉不进的人群，她瞧着一位路过的中年医生眉头间也有些紧蹙，便装作好奇拦住了问：“大夫，这里面是什么情况？”
“还能什么情况！想办个冲喜宴子女不让办呗，就落这要死要活的！这么吵楼下病人都休息不了！你外地嫁过来的新媳妇吧？听着口音也不像……等等，你不会是小静吧，眉眼这么像……呀，真的是啊！都这么大了，”她见李静一脸哂笑，叹了口气，继续道，“没办法，闺女，你也劝劝你们家人吧。我跟你说，这玩意还是你们家躺着的那位老领导几十年前亲自宣布、带头废止的；结果呢，人老了还得遭子女这一趟罪，这办冲喜宴，不就是咒着人赶紧走么！”

“哎呀，我也不是说你们家人的意思，”医生见着李静静默着不说话，语气也软了些，“举头三尺有神明嘛——当然我们这些人是不信的——但奈何人呀，多是宁可信其有……实在劝不动了，咋说，你也别太害怕。其实和普通的婚礼没啥两样，就是气氛渗人了一些，别人的评价也别太放心上……算了，先不说了，瞧着你手足无措的样子，我来处理吧。”
这位大夫拍了拍手，高声道：“行了行了行了啊！没见过事儿一个个的！医院这种地方还敢看热闹啊，不怕染病嘛！非典才过去几年啊，都忘了是吧！散开啊，散开！真出事了这么大雪给你们送不到市里的大医院哈！还有那几个看事的，你们哪几个科室的！饭碗不想要了是吧！都没事做了是吧！”
果不其然，门里的动静也小了不少，沙哑的男声又吼了几句，还激起围观者的一阵子唾骂；靠外侧的人见着是个挂着白大褂还带着个大口罩的在喊，又见着几个年轻的医生护士悻悻地溜了，这才一脸意犹未尽地拽着熟人缓缓散去。
“话说回来，我听您的意思，您之前去过冲喜宴啊？”李静看着这些人心烦意燥，嘴巴已下意识地找了个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