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镇》第7章（月下烛火现代衍生）(4)

次年中考成绩出来后，培安市第一中学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去市区读书意味着成本又增加了，高秉烛犹豫着将情况告诉了父母，谁知父母半点犹豫都没有，全力支持他进城求学。
究竟是怎么发现事情不对的呢？
在听父母说要翻新旧屋，却阻止他回家的时候。
为了勤工俭学，高秉烛已经一年多没有回家了，而以往望眼欲穿等着他的父母，竟支支吾吾地拒绝他回家。家中老屋是爷爷辈留下来的祖产，这些年修修补补，从来没有余钱做其他的打算，才一年多，他生活费翻倍不止，家中竟这么宽裕了么？
“难道你父母也……”听到这里，武思月已经忍不住坐起身，抱着被子看他。
“对，制毒。”他目视前方，沉声说道。
传统农村家庭里，少年人的反抗毫无力量。父亲的解释是“村里不少人做，他们没事我们也没事”，而高秉烛被狠狠抽打一顿之后，也颓丧地意识到，他不过是一只附在其上吸血的蚂蝗，真正的既得利益者。
反噬应该到他的身上，而不是阿昙。
没过多久，阿昙因为好奇吸食了毒品，家中 “作坊”成了蛊养她的瓮，父母发现时，她的魂里都能粹出毒来。高家虽自知做着伤天害理之事，却也见不得家里露丑。高父羞怒之下，将阿昙锁在屋里强行戒毒，甚至于不吝打骂，终于将女儿逼成半疯。

高父此后幡然悔悟，决定去公安局自首，同时也积极举报上家线索，盼着警方能将隐于方宁镇上的毒巢一网打尽。可不知为何，整个慈云村的制毒作坊一夜之间全部清空，所有未来得及销毁的毒品，都栽到了高家。
高父没有把方宁镇背后盘根错节的势力撼动半分，自己先伏了法。高母惊惧之下，顾不上一双儿女，颤巍巍地喝下百草枯。高秉烛十八岁这年，高家落得个咎由自取、家破人亡的下场。
天赋极高的寒门学子，被惨烈的转折剥开皮囊，露出血淋淋的罪孽，而那罪孽之下，还藏着无法开口的辩白。
以后的十余年，还会有多苦呢？无非是一个被拽入黑暗的人，奋力地想撕裂平和的假象，想让蛆虫曝晒在太阳底下。被无视、被驱逐、被殴打，疯斗许多年，没有结果。
“……高秉烛。”武思月见他脸色惨白、浑身颤抖，仿佛被钩到了地狱的冤鬼，忍不住伸手扶他的肩膀，出声叫他。
他只是平静地叙述，在她听来，却是句句惊雷，字字泣血。相遇之初，她曾经隐隐察觉苦难在他身上捶打的痕迹，也曾期待总有一天他会向自己袒露过往。如今他的前世今生在眼前徐徐展开，她只生出不忍卒读的钝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