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海拾贝】众神的陨落(9)

我没有时间感慨。波斯人入侵的消息传来，我不得不带领军团前往美索不达米亚中部迎战。临行前，安条克元老院的议员们恭送我至城门外，尽管他们表现得恭恭敬敬，却很明显的是在应付场面——麻烦的人物离开了这里，想来他们心中高兴不已。
Ⅶ. 363年6月，美索不达米亚 马兰加
当我醒来已是晚上。我得到了罗马军最终得胜的消息。虽然忍受着流血和高烧双重痛苦，我还是感到些许欣慰。
夜幕降临，万籁俱寂。几乎全体官员都来到我的面前。但我发现站在病榻前的人群中少了安纳托里乌斯的身影，便问他在哪里，萨鲁斯特回答，他阵亡了。听闻此言，我忍不住流下了一行眼泪，安纳托里乌斯是为数不多对我忠心耿耿的高官之一。
我自知时间不多，便向臣子们交代后事：“我精力不济，感到死亡即将降临。唯有一事须作最后的交代。关于继任皇帝的人选，我不作提名。我的抉择可能考虑不够周延，或不够明智。若无法获得军队的支持，我的推荐会危及他的性命。人选委由诸位决定。我仅祝福罗马百姓，能在贤明的君主统治下，过上安全幸福的生活。“

随后，我将哲学家利巴尼乌斯和普里斯库斯叫到床前，倾听着两位友人讲论生死之议题。午夜时分，我感到口渴，想饮冷水。侍从端着淡紫色的玻璃器皿到我面前，帮我了却了最后的心愿。
告别人生的时刻就要到了，我一直希望能回报养育我的自然，现在我做到了。对我来说，死亡是神明赐给在现世建下功德之人的最后的奖励。对于迄今为止的所作所为，我没有任何后悔。我从未有过谋杀及其他卑劣之举，无论是与世隔绝的少年时代，还是日后集大权于一身，我始终忠实于内心，没有背叛自己的信念。
我坚信帝国存在之意义，在于保证人民的安全与繁荣，并为之付出努力。我可以问心无愧地断言，为政后我所推行的一切政策，皆是为了实现这个目的。我尽力顺应神明之期待而活，施善政兴利安民。遇战争则必深思熟虑，不得已才为之。尽管如此，结果未必尽如我意。人间诸事良善是神明之援助，欠佳则归咎于人之过失。

从此之后，凡尘之上只有耶稣基督的福音，我与我的罗马诸神，大概也将沦为教会批判的对象。但终有一日，人们会将我们再次想起。
202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