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我们仨呢(4)

江湖纷争间，校长举起铁锤“当当”敲一块挂起来的旧铁铧，孩子们就跑进大柏树下一排旧砖房的三个教室里高高矮矮坐定，校长把铁锤挂在孩子够不着的墙上，和另两个老师各自上课。
课程很单一，上午语文，下午数学，一班由一个老师全管。连校长共三个老师。校长小学毕业，两个老师初中毕业，掌握了此地一到三年级顽童远远不及的知识储备，挥洒自如。
老师也是村儿里的农民。有时候他们从家里出来上课，顺便把牛牵出来，拴在半路的荒地，让牛自己吃草；放学了，就把牛牵回家。或者老师家里的人挖好一背篓红薯或土豆，等老师放学后背回家。
老师抽查作业，看图作文，抽到谁谁就起来念自家大作，前面好几个学生念完，抽到我——猜怎么着？我忘了写！

老师就在我的课桌前面，背靠墙，抱手臂，风平浪静等着听呢。
那一刻我成了全亚洲处境最危险的小孩，但是务必顶住——不能折在他手里，他可能揍我，而我不扛揍。
心若惊雷，面如平湖。我在桌子下面将作业本翻开，双手揪紧作业本上沿，下沿死死抵在胸膛上——如果老师夺我的作业本，可以防守——我缓缓站起来，一边飞快地回想昨天老师提示了什么，刚才写了的同学念了什么，在脑子里攒一攒，捏一捏；一边对着空荡荡的作业本格子，张嘴开始念。为显逼真，我念着念着还翻了一页。
等我硬挺着念完，老师啪的一拍大腿站起来：口头作文！
暗潮汹涌，涉险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