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我们仨呢(2)
比如前天下雨了,昨天太阳摁着地面晒一天。今天早上上学前,我问她穿什么鞋,她看见土院里脚印四周的泥棱还没完全干透,就会让我穿雨鞋。
我穿上笨大的雨鞋,咣咣踩着泥棱上学,咣咣踩着土块放学,再脱掉鞋,身轻如燕。
比如洗澡,妈妈把水倒进大盆里,伸手试温度,可以。我光脚往里一踩,如同被狗咬了一口。
“水凉了感冒!慢慢就不烫了!”
后来我学会自己洗澡,她倒上水把我关进屋,我等水晾一晾再洗,末了喊一声“洗完了”,她进来检查,检查的唯一标准是——盆里的水脏不脏。如果不脏,有点麻烦。
如果妈妈看见村里的村医,不会轻易放过他。
村医不是小孩们喜欢的角色,比奥特曼差远了。不管天冷天热,我经常见他单肩背一个旧箱子,提一根和腿一样长的竹竿烟枪,在田间地头慢慢地瞎窜,窜来窜去就不知道突然出现在谁家里。他的旧箱子不是什么好行李,里面的针打在身上疼出眼泪来,里面的白药片也根本谈不到色香味。
至于技术?我们那一片的小孩在他的专治下,连一个长成超人的都没有。
我小时候瘦得像根鸭脖,妈妈总疑心我多少有点毛病。所以村医不在妈妈手里留下点儿什么别想脱身。我最常见的缴获是三角糖。
三角糖长得像蛋糕上的奶油花,不知道什么配方,甜而恶心,放进嘴里嚼,它仿佛拼死抵抗,释放的味道给口腔和喉咙很大冲击。我极不喜欢吃,而妈妈常觉得不够。村医保留了仅有的原则性,不多给。三角糖吃下去,大便会拉出蛔虫。要我说,蛔虫十有八九也是被那个味道给整恶心了,才搬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