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我们仨呢(3)

以前南方下雪还是那么回事。上学时遇有大雪天，老师在黑板上讲，我们小孩子坐在下面冻得鼻涕发亮。我坐在教室第一排，从教室门口远远地看见妈妈系着青布围裙，端着一个铁脸盆，身影越来越大，一直大到堵住教室门口一半的光，再大到遮住我的视线，弯下腰，在一众小眼珠的注视下，把装着热灶灰的铁脸盆摆在我的课桌下面，捉起我的两只脚踩在盆沿，拍拍手站起来转身就走。也不管老师，老师也不管。
没规矩，但是很暖和。从门口望去，妈妈越来越小，手揣在两个裤兜里。听不见，不知道她在哼什么歌。
二 村儿里的小学是顽童集散地。学校分三个年级，一个年级一个班，一班二十来个孩子，拉出半个江湖——只有英雄，没有美女——谁们家美女整天吊着两根鼻涕？

男人的世界，除了胜负，一无所有。成绩好，可以当大侠；吹鸡毛吹得高，可以当大侠；做的木老虎转得快，可以当大侠；俩人拳头对磕，不怕疼，可以当大侠；感觉自己能当大侠，只要有人承认，也能当大侠；如果谁腰间抽出一把木剑，号令天下更是易如反掌。可是英雄不小心穿了一条妈妈改的姐姐的裤子，那就万劫不复了。
学校里有一个门字形大木架，六七米高，竖着穿五根钢管，两头固定在水泥地和门字框的一横里，早被众英雄爬出包浆。我很擅长爬钢管，手上用劲，大腿夹住钢管一窜一窜，秒秒钟爬到门字框的一横，翻过一横再顺杆滑下来，面不改色。
紧张的是几个孩子比赛，谁先完成一个来回，谁就是大侠。有的小孩爬上去，不翻越那一横，就顺手又滑下来，那算得了什么本事？人人得而鄙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