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海海】痛水河(6)

痛水河沉默不语。
八
家里，一群又一群满脸担忧的人按破了门铃。司机是最后一个来的。
“小伙子，怎么样了？’’
“还好吧。’’
男人突然哭了起来，哭得那么热烈，眼睛像融化了的冰。他站起身，给男人倒了杯水。
"喝吧。大哥。’’
男人一饮而尽。像是蜕去了一层皮。
此时，那片稻田里，他们站起身来，沉默不语，共同奔向那辆任性又迷茫的车，王斯突然停下了。
他面前，房门被重重地关上。
九
农家院的后面是一座新修的城市，空无一人却生机勃勃。他看着人工湖里自己的脸，模糊而可憎。他奔跑，跳跃，翻过一个又一个阶梯，走过一条又一条马路，他看到了那片稻田在空中飘浮，他爬上城市里最高的大厦，大声呼喊着稻田的名字，尽管稻田并没有名字。他的嘴逐渐干渴，逐渐血流如注，他觉得好像来过这个地方，经历过这一切，可一切又那么陌生。天空依旧蔚蓝，如同一张白纸。
他叫了出来，每粒空气都听到了他的呼声。
沾满鸟粪的窗子外，晨光熹微。
十
他沉默不语。痛水河向未知奔流，乐观得像个傻子。他听见自己的心在叹气，他抬起头，一片枯叶落在他头上，那是树的低语。他听见水在流动，那波浪晃动的声音像是一场地震，又像是一串古老的咒语。他再次闭上眼，看到了那片稻田，看到了那条小道，他不再犹豫，内心伸出一只手，却怎么也够不到那一边。他坐在轮椅上，一股悲哀的激情涌上心头，他想要尖叫，可是无论如何也叫不出来。他张开了双臂，准备迎接那个巨兽的怀抱。

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睁开眼，听到了一根针落地的声音。像云飘过天际。
他看到了他的母亲，正在天上，用那张千疮百孔的脸，对着他微笑。
他也笑了，如秋天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