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素传情】二十五公里雨季(13)

他仍然是跟着y小姐下了车。出站口在一座很大的立交桥下面，穿过马路，对角就是熟悉的地铁站。他很难对立交桥这种存在产生什么好感。工业泛滥下的试管之作。而他对此类作品的坚硬和庞大从来是敬而远之。有时候他和y小姐骑单车穿梭在城市的角落时，会难避免地和立交桥打交道，而他常常担心y小姐因此受伤。等红灯的时候，y小姐的背影，被红色的灯光映出显眼的轮廓，闪闪熠熠的，像是一抹霓虹融进了这个城市。他就再也没办法装作若无其事了，轻轻靠到y小姐的身边，握住了y小姐的手。y小姐似乎是挣扎了一下，他紧了紧力气，让y小姐无法挣脱。y小姐也并没有那样做，乖乖地被他牵着过了马路，就像是一个多月第一次被他牵手一样，毫无防备，心甘情愿。
街道人影穿梭，并不冷清，但对他来说很萧索，也很寂静。当一个人对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时，自然会享受被遗弃似的疏离感。他对这个世界无关紧要，反过来也是，因为现在他的眼中只剩下y小姐。他面对着y小姐，手臂环绕y小姐的肩膀，走进y小姐眼睛里的那座城市。他突然觉得很遗憾，刚才这段时间里，可能错过了y小姐眼睛里的很多东西。于是他说了一句，我爱你。说完他马上觉得自己这样很傻，并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说。然后他又说出一句更傻的话来。他说，我爱你，你呢。他会觉得这样说很傻不是因为他不习惯示爱，而是毫无铺垫和节奏的情感暴露，本来就显得很奇怪。

y小姐回答，我们走吧，坐上地铁，我们就要分开了。天已经渐渐冷了起来，晚风挤在路口也显得很有威力。但是风尽管再大，这句话也还是完完整整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慢慢松开捧住y小姐脸颊的双手，瞬间丧失了孤注一掷的勇气。风把y小姐额前的头发弄得有些凌乱。y小姐很在意头发的样子，特意交代过要时刻提醒y小姐这一点。于是他的手重新靠近y小姐，把y小姐的头发拨弄整齐。然后他逃离y小姐的眼睛，小声说了句，他是不是也这样做过呢。y小姐的眼睛一下布满了难以置信的讶然，之后慢慢缩小，再次失去光泽。y小姐的声音和眼睛一样无助。y小姐顿了好久，终于说，是的，他也做过。他感到情绪深处一直掩藏着的那个东西终于失控了，复杂的恐惧感再次将他淹没。突然他灵光一现，像是抓住了一根稻草，他急切地问道，一起坐地铁没有吧，对吧。他很有把握把自己从水里拉上来，因为那座小城里没有地铁。
y小姐嗫嚅着，有一次寒假，我去北城找过他。在一座城池轰然倒塌之前，他挣扎着丢出最后一把剑，他说，我去过你家做客，记得吗。y小姐的同情染上了血的味道。y小姐哽咽着，恳求道，你别说了，别说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