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月（Mid Morning Moon）(2)

母亲的想法是，我们应该被送到哈桑老师那里去学习，如此一来，就不需要额外的学费。当然，我们也从未像一般孩子那样，在陪父母探亲或生病时，逃课或者落下功课。那时，这里的孩子们一旦生病，耽误的功课往往不是几天，而是几个月。病愈后回到学校，成绩肯定会远远落后于每个人——或者说，除了那些把拒绝学习任何事情，当做一种荣誉的顽固者以外的每个人。我父母从来都没有为我们提出过令人生畏的职业规划，因为这意味着，我们会像学校里那几个印度男孩那样，不断参加辅导班。那几个印度男孩的父母，从小就送他们去上辅导班，因为这能让他们决定，自己的孩子将来是医生、律师，还是数学天才。虽然我父母从不会有这般辉煌的想象，但我认为他们也完全不必担心我们的功课。
我的弟弟哈吉，在学校已小有成就。至少老师们都喜欢表扬他，他因此有很多朋友。他虽然比我低一级，但并没有被老师们要求，一定要向我学习，相反，我却是那个经常被敦促，要向弟弟学习，并成为被激励的那一个。我是一个只知道闷头苦干的人，每次做出决定之前，我都会犹豫不决。所以，每次都必须向弟弟询问一些事情。所以，人们经常会问我们俩，到底谁是哥哥。我们的妹妹兰妲刚上学不久。当她听说我们要去凡特玛阿姨家上课时，她就会要求要跟我们一块去。妹妹最喜欢凡特玛阿姨，因为凡特玛阿姨从小就宠坏了她。父亲曾不止一次告诫我，一定要睁大眼睛，善于观察，时刻保持头脑清醒。这是我每次去学校时，不得不忍受的唠叨的一部分。我不知道父亲对我们下午上课有什么意见。但他告诉我，必须对这个世界保持警惕。然而，他却没想到哈桑怎么教我们。

不管怎样，我没有仔细想过我们被送到哈桑老师那里去的原因。对我妈妈来说，我猜这是个好主意，因为这表明，她很关心自己孩子的教育。父亲并不总是像她那样热情，他甚至会抱怨我们在学校学到的一些知识毫无用处。晓得几首英语童谣，听到一些贪婪的冒险家的自夸，对一个人有什么用处？对母亲来说，学校本身就是知识。尽管她也知道，哪些东西有用，哪些没用。但对我们来说，英语和算术就很有用，因为它们能让我们继续读到中学。总之，我们已经晓得隔壁新搬进来一位老师，据说他读的书比全国任何人都多，而且他手里有大把的时间。在成为我们的老师之前，我其实已经知道哈桑•哈桑是谁了。虽然在这之前之前，他从未和我说过话，但如果陌生人问起我他是谁，我会毫不犹豫地说出他的名字。我还知道，他有时会在管弦乐队演奏一种土耳其乐器。有一年，我父亲给我们买了一张idd音乐会的门票。
他自己不想去，因为音乐一般会让他头疼，我却以为，他是比较在意塔拉布歌曲中，那些多少让人会感到有些尴尬苦情故事。哈桑老师那晚也在管弦乐队担任演奏，他像所有音乐家一样，身着深色西装，打着领结。这种衣服之前谁都不曾穿过的。他显然是在模仿埃及管弦乐团。这些乐团成员常常以这种穿着方式，来表达他们的现代气质，他们的这种风格无论是在音乐还是服装样式上，都对塔拉布产生了很大影响。哈桑老师显得有点严肃。他沉默寡言，满脸犹疑的神色。他说话时，声音很大，却也在避免对他人造成冒犯。他走路时，眼睛低垂着，跟别人打招呼，也相当节制，甚至显得有点轻浮。这自然与我们周围的许多人都不同。我们周围的邻居，见面经常互相问候。一起过马路时，彼此会跳下自行车握手，然后在街上一边笑着，一边大声说话。下午五六点的光景，他们经常坐在咖啡馆里，相互交谈、辩论、闲聊、谈论国际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