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堤(3)

我住在家属院的筒子楼，身边都是同龄的玩伴，大家伴着夕阳疯喊，顶着烈日狂奔，汗水和快乐在那个时候廉价且易得，没人珍惜，大家都以为这样的日子会很多，身边的人会走很远
那之后呢，每一段都像复制粘贴
我像是拼命适应水土不服的外来物种，剃掉了身上的刺，拔掉了多余的叶子，试图通过改变自己来融入一个完全没有我位置的花园。我变得战战兢兢，生怕排异反应让我变得孤零零。我倒也真正的融入了那一片片的花园，可我不是什么珍贵物种，而是没法扎根的浮萍，没人记得住也没人想得起来，风一吹，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在不在
回忆越陷越深，我看见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想哪个小伙呢？想的这么入迷，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我读出了他眼睛里的好奇，可我没说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开口难，永远别指望别人感同身受理解你
他当时没有问我为什么会愣神，只是很久以后的后来他说，他感觉到了我的不开心，怕再开口我会更难过
“走吧”
他拽了拽我卫衣的袖口，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KFC
“吃个甜筒？”
“我不吃肯德基”

我忘不了10年的那个暑假
我站在城市的中心，故土最繁华的商场楼下，小城唯一的肯德基门口，顶着来往人异样的眼神，承受着我母亲的谩骂和毒打
不因为什么，只是她不合时宜的自尊心，让她不想去找故土上的老友，而临近下班才到达的车次让我们没法在商场逗留太长时间，随着下班曲目的响起，我们被请出了商场，我俩无处可去，只能坐在商场门外的石凳上
她说怪我，可怪我什么呢，明明是你答应放假了带我来的啊，而我小声的抗议换来的只是手臂内侧更多的青紫
“我是说带你来，可那也得是你考了前20才行，你考了多少？24，你也好意思说，要不是你非得过来，我至于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吗”
“balabala”
我不想听从我记事起就犯下的错，那些已经被她说到包浆的话，从我的耳边飞过，留下试图转移注意力的我，盯着肯德基门上贴的‘第二杯半价’
“你还有脸看，我让你看”
巴掌就那样猝不及防的落下来，在我的头顶，在我的后背，在我的眼睛
我透过透明的玻璃门，看见那些正在第二杯半价的人，他们惊恐错愕眼睛里包裹着正在流泪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