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周衍生）天宇忽开霁(5)

地上是碎裂的神像，描金绘彩的裂纹下露出石头原本的模样，祂一怔，而后俯身，在上面轻轻抚过，胸膛里某处角落竟也像这神像一般裂开一角。
祂望向苍穹，沉默良久，“……我是他们的龙君，受了那么多年的供奉，总该为他们做点什么的。”
是的，祂想要为他们做些什么。被摔碎、被遗忘、被怨恨，于祂而言并不至于难过，很多东西，最后会以各色各样的方式被淡忘，曾经香火鼎盛的若水龙君亦是如此，为人们做些什么，就当是还一场因果，卸去人们奉祂为神名头，做一个龙君与信徒的了结。
那日的若水难得弥漫起一场大雾，身为若水龙君的白龙裹挟着浓厚的云气飞至天边，恍然间，祂依稀记起，自己曾经衔着很重要的东西飞到意欲飞天，可那是很难的，正如此刻一般。上天觉察到祂心中所想，于是托出烈日，炽烈的阳光顷刻间将祂身边的云气灼烧大半，每靠近天空一点，随行的云气便少上几分，只是祂不再是昔日不周山下的那只小龙了，引颈发出一声长啸，无云的天空堆积聚拢层层云霭，灰压压一片，龙尾一扫，云生之国的土地忽而卷起千顷凉风。

烈日仍然散发着足以焚尽万物的酷热，天意教云生之国该是千里旱土，偏偏在此刻，若水龙君决意要让云生之国得到润泽，可祂的身躯与广邈的天地相比终究还是一粟，于是祂只能一遍遍地用自己的奔走呼啸，让大开大合的动作引动万里浓云，使得天色惨淡，水灵化龙的祂得封若水，就与若水相连，原先干涸龟裂的河床从缝隙里流泻出几道细细的水流，越积越多，一下又一下浸湿土地，汇成水洼、溪流。天上的云如山一样堆叠，白龙在其中游走，鳞片在其上滑过，发出声声闷响，远远地听见，仿佛春日的闷雷，当云层全然遮去太阳时，久未得雨的云生之国，倾泻了一场难得的大雨。
——你究竟要做什么？
低头望着下方的土地，耳边除了能听见人们的欢呼与哭喊，恍惚间，还有一个声音在问。
“我要还他们一些东西，我是他们的龙君，总要为他们做些什么。”若水龙君在心中说完。
——那你得到的一切就以你自己来还。
那个声音无情无欲，说罢，若水龙君身上的鳞片扑簌簌地落下，化作飞烟，锋利的龙爪慢慢化成白骨，那皮毛、血肉、骨头，一点点顺着云层同化为此刻倾泻而下的雨水。祂让干涸的若水重新流淌，千里焦土得以甘霖润泽，违逆天意的事情做得如此轻松，也不过是勉力用自己这身躯壳强撑而已。时辰一到，难免衰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