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庙人(7)

反正我怕黑多要了一盏煤灯是假的，名字里有水是真的，他当时如果晚了一点，大概我就已经没了吧。可我总觉得，生活在这里，我已经分不清我到底是不是还活着了。
07
之后的几年里，我果然没有梦到过他，手上的伤疤也真的已经看不见了，像是从来没有经历过一场火灾。
不过后来有一天，我在电视上看到了关于我们这的旅游广告。
现在的液晶电视，颜色都亮的失真。在听到"云遏山"时，我的大脑像是被某种回忆激活了。抬头看去，屏幕上正好放到那座香火旺盛的佛堂，青山葱茏。
尽管当年一辆载着老年团的大巴在回程时出了事故，人车俱毁，只有一名游客不在车上，但没有人因此怀疑佛祖的可靠。反而这几年经过又一次大规模修缮和扩建后，被评为了5A级旅游景区。
电视里没有那个丑到发霉的小庙。

“老爸，你以前不是经常去爬云遏山么，你有看见过一个破败的小庙么？”我装作若无其事地问。
“我从来没有见过啊。”
我这才发现自己记不起他的名字了，只记得自己喜欢叫他"喂"。他的名字应该在那脏兮兮的药罐里，在那缺了角的破碗里，在那布满灰尘的房间里，但就是想不起来了。我记得那个新娘叫秀儿，他的新爹叫王保才，原来我从未问起过他的名字，一个字都不会写几个的人，名字有什么意义呢？
我感受到一阵强烈的痛苦，比那场火还要来的窒息。在不被人注意到的地方，和不存在又有什么区别？他还是他，也许在另一场火里死了，也许孩子已经会自己用破碗吃饭了。他的庙，还有他所敬仰的神，现在又怎么样了呢？他可能至今都没有见过电视，因此他的生活并不需要回忆。
其实我才是那场虚幻，我的名字饱有底蕴，但我无名。

“神真的会托梦么？”
想长命百岁的人死了，想死的人却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