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庙人(5)

05
这件事之后，我搬离了那个被烧光的客房，换到了一个离他更近些的房间，他说万一又出什么事，能够及时帮我。而旧客房，因为没有钱，只能维持现状。
但他的生活有了转机。
不知道是不是他舍己为人的英勇事迹，让王保才相信，女儿跟了他，能够幸福。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
那天我正坐在小庙门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敲着二郎腿晒太阳。他从背后猛地拍我，一脸兴奋地告诉了我这个好消息。我一惊，手上的瓜子掉了一地。它们将要落叶归根了。
成亲前一天，他换上了自己的婚服，在房间不停地摆弄。我敢打赌那是他最干净最新的一件衣服了，他激动地都不知道该说啥，不停呵呵地傻笑，念叨着说“神”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终于，在人生最重要的时刻，他叫了爹。他从不知道自己的亲爹是啥模样。他喊出来的那一刻，带着一种宣泄和委屈，以至于我恍惚觉得自己在看总是能够催人泪下的寻亲节目。

村里的习俗像极了我在电视上看到的，简陋而又无趣。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一眼看尽了他的人生，却莫名其妙有些不甘。因为我心里不屑的世俗，对于他来说却很珍贵。
那天晚上，我看到他站在一个拐角处，停下了脚步。左边是他们的洞房，而前边便是他住了二十多年的庙。他往前走去，默默关上了庙的小侧门。
这是他第一次从外面关上小门，门把手上的灰散落一地。
尘归了尘，土归了土。
那天晚上，是他最幸福的时刻，也是我最孤独的时刻。
没有人来给我送煤灯了，也没有人提醒我要把煤灯放在不易碰到的地方。如果此时我又放一把火，一定能烧光这里。
哦不，还是有东西陪着我的，那些面目可憎的神像。
记得刚到这时，我是那样害怕和厌恶这里供奉的“神”，如今居然一个人待在寺庙里和它们相伴。
它们应该也会觉得我内心的恶，脏了这片供奉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