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谣(19)

可眼下新帝登基不久，根基未稳，就这样大张旗鼓地对盘踞多年的氏族下手，只怕会遭反噬。果不其然，章勉领命去各氏族封地查案时，路上就遇到刺杀，幸而死里逃生，还是到了封地。看着庆元信中的短短几行字，岚月却是心惊胆战，眼下庆元月份大了，若是遇上什么变故只怕艰难。正巧段家也来信，叫段郅淮回朝一趟，最近边塞平和，日日加强巡防，倒也安宁，于是岚月辞别哥哥，与段郅淮一同赶回都朝。
段郅淮从前只当她是个小女孩，可如今才发现，那个小女孩已经不知不觉长得亭亭玉立，她常年习武健体，身段不像寻常女孩儿那么瘦弱，在边塞待了这些日子，皮肤也黑了不少，但她一双眼睛却明艳动人，鼻子更是挺翘精致，她虽然为了方便常着男装，但也没有刻意回避自己的女孩儿身份，偶尔也会在发间插着一支小小的、由一簇碎金累成的桂花发簪，花旁缀着两片细小的宝石绿叶，交相辉映，看起来金灿灿的。岚月坐在夜晚的草原下，手里把玩着发簪，盈盈的月光还如多年前一样温柔地将她笼罩，段郅淮走过去，也坐在她身旁，问道“岚月此次出来，觉得如何？”岚月看着月光映照在手间的桂花簪上，露出温柔的笑意，“这次来，我见了不少东西，有大漠孤烟，有戈壁荒滩，也有绿意盎然的草甸，也看见最美的日出和日落，也瞧了这样皎洁的月色和这样璀璨的星河…更看到了那么多戍守边关的将士和坚毅质朴的边关百姓，这些，都是在都朝看不见的…

”段郅淮闻言也笑了，“是啊，走出来，才知道原来天地这样宽广。”岚月低下头，用手轻抚着桂花，依旧带笑的神情里却添了一层落寞“燃灯月桂下，煮酒到天明。这是多年前母亲随口吟的一句诗，那时我还年幼，母亲抱着我坐在桂花树下看月亮，小时候我以为她在吟月，长大了才明白她是在等待归家的人，等到天都亮了，酒都凉了，也不愿去睡…”可现在，家里已经不再有守候着的人了…看过再多美丽的风景也无人可述，有再多新奇的故事也无人来听。夜风拂过草原，带来青草与牛羊的味道，不知何处还有阵阵虫鸣，段郅淮看着岚月的侧脸，不止看到带笑的嘴角，也看到那眼里盛满的忧伤，郅淮指着漫天繁星告诉岚月“我母亲去得早，我幼时总哭着要母亲，我祖母就对我说，先离去的人，会变作天上的星辰，一直守望着还在人世的亲人，直到团聚那天。”岚月也抬起头看向天空，她也相信外祖母和母亲还有嫂嫂已经在天上团聚，变成闪烁的星光守望着他们，她看着星星，星星也看着她。
段郅淮与岚月还未到都城境内，便有消息传来，皇帝雷霆手段，但凡被查出罪证的，一律重罚严惩，剩余的氏族心有不甘，在封地联合势力，与来纠察的军队冲突，段郅淮的父亲奉旨前去镇压，命他加速回城，他只好带一队人先走，岚月紧随其后，也加快步伐，刚进都城境内，就遇到章府的小厮前来求救，庆元产期将至，可最近朝内动荡不安，章勉又遇了三两次暗害，他怕出什么意外波及庆元，便安排了车马想悄悄将她送回老家与父母一处，却不想半路被人偷袭，章家的家丁随从拼死掩护庆元撤逃，又派了两个机灵的出来找人求助，正碰上了岚月回朝的队伍。岚月听闻此事立即带人追去营救，一路追过去却迟迟不见庆元车队踪影，岚月分散队伍四处搜寻，顺着打斗痕迹和车马残块，终于在深夜才找到藏身于破茅屋里的庆元。岚月奔向屋内，只见屋内破败不堪，因怕再引来追兵，只有地上燃着一盏小小的烛火，庆元躺在一张破木板搭成的床上，嘴里死死咬着一团棉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