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6)

对不起，梵高。
（四）
从那次事件之后，我一连好几天都没有见到梵高，我也怕他用他那双审视的眼睛来为难我，直到一周后周四的下午，我因为要打扫卫生所以抱完作业后又回了趟教室，结果看见梵高一个人在他的座位上收拾东西。我见状本想退出去，结果他看了我一眼，缓缓说道：
“好久……不见……”
我只好仓促搭话道：
“你去哪儿了？”
“老师……给爸妈……打……打电话了……我以后只……只画……画了……”
“那真不错呀，你可以跟老师好好学学，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绘画大师呢！”
全部，都是谎话。
用画画考大学，艺术特长生，这几个字不是没有在我的脑海之中出现过，但我厌烦别人谈论艺术时所使用的那种轻佻的语调。即使父亲也说“玩物辱没家门，次第光宗耀祖”这样的话，“对，艺术与主业那是不一样的，艺术只是我的兴趣，光靠画画是养活不了自己的，我学习也不是不行，我能考好，我要考前十，我要考第一，我要考第一……”自打思想被“矫正”后，我的想法是，要是谁去放弃学业去画画，那他的前程就完了。可当我埋没在题海中，而后又埋没在人海之中的时候，我真正羡慕文森，最起码在人生最宝贵的时间中做了想做的事，本就已经很难得，更何况如果他，真能成为梵高呢？

虽然梵高，并不幸福。
我顺着千万人已经走过的老路复习，刷题，高考，大学，就业，现在，我的房间并不宽敞，恐怕并没有空间来坚持作画，即使有地方，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画的，梵高的手机号早就停用了，我换了个新手机，但是忘记了给旧手机备份，从前的聊天记录，相片一概都已遗失，但他离开学校之后，我还从其他艺术生那里听说了许多他的故事，据他们说梵高的家庭条件本身不错，但是他的父母其实并不清楚儿子的爱好是什么，直到他们收到老师的来电，当时他们听到梵高因为画画违反校规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儿子还会画画？太好了！”我不知道这些消息来源具体是什么，但是必定不是从本人那里得知的，在这一点上，一个好事的家长要比一百个学生消息灵通得多。
后来梵高也没考上美术学院，原因还是因为他那个糟糕的绘画习惯，给他上课的老教授是个倔脾气，见到他的画就撕，梵高就这样画了很多幅，直到有一天他没忍住，突然抓起石膏人头像往地上一摔，人像摔断了脖子，头骨碎成几瓣儿，吓得老头心脏病犯，差点人就过去了。自此以后，再也没人愿意教他画画，他只好用自己原来的画法去参加艺术生选拔，结果当天遇上老头的儿子当评委，这之后的事，明白人都想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