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集:邻居-启示-匿名-再会(10)

“知道什么？”
“用时间观察的方法。”
8
现在我越发确定，艺术是有门槛的，而我恰恰在门槛之外。我无法想象该如何用时间去画一幅画，更无法想象如何用时间代替自己的眼球观察世界。似乎这个没有名字的乞丐并不存在，会唱歌的留声机也不存在，甚至整栋散发着霉味的老鹰公寓也都是一个幻影。我会在明天天亮时睁开眼，透过眼屎的夹缝看到我市区出租房狭小的天花板。在时钟的催促下追赶清晨的第一班车，去见能变出鸽子的娘炮男人与只会阿谀奉承的同事。我不用再为吵闹的邻居抓狂，不用再为下个月的伙食费犯难，我能拿回原本属于我的平静生活。
而非像现在这样走在大街上思考如何使用时间。
我顺着影子的方向走，离老鹰公寓还有一段路程。太阳不再放射耀眼的白光，而是变成了掺杂血色的橙黄。背后的晚霞零零碎碎，像一道炸裂的伤口。
我能做到的仅仅是根据自己前二十年的经验推断天空的形态，在大脑中演化每一次云来云往。可是我才不过二十来岁，我无法“看见”我出生之前的事。在1995年之前，我的画布一片黑暗。

回到老鹰公寓时我看见房东老头窝在一楼前台的沙发里，他抬起一只眼皮，确认了下我的身份，然后再闭回眼，简单得像小区的闸杆。前台上摞着厚厚一叠打印纸，旁边还有一瓶未开封的胶水。
我冒昧地走上前：“大爷，我屋留声机要不给你搬下来？”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自然的开头。
“留声机一直都在四楼。”
“这个留声机，是不是有些不太一样啊？”我试探地问。
“昨天给你讲的故事还记得多少？”他没直接回答我。
“故事？意大利商人那个故事吗？我记得你说楼上两台留声机是商人情妇给他准备的礼物，后来商人孙子盖了这栋楼并把留声机藏到这。”
“你不觉得故事很奇怪吗？”
“奇怪？这本来就是一个奇怪的故事啊。而且我感觉完全没有逻辑，商人的孙子为什么要找回留声机？它们很值钱？还有，孙子为什么要撬恶棍的坟？明明是他们帮奶奶惩治了情妇。”
“你记得挺清晰的。”
“嗯。当时确实很清醒，也确如你所说，昨晚我失眠了。”我无奈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