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最后的再会(4)

我那时怎么也想象不出来这个男人曾经滴酒不沾。
在他的极力劝诱下，我人生中第一次品尝名为酒的饮品。
那是本地的一种酿制酒，酸涩的苦味让我难以下咽——半口喝下去了，剩下半口吐出来了。
“哈哈哈……”，男人大笑着，”你这比我年轻时还不行！”
后来男人便为我带来另一种米酒，味道有些甜，是我喝得下去的那种。
“……这个还行。”
后来我便也成了男人的酒友。
他不常喝酒，但每每一喝，便要喝醉，喝醉之后就会开始说一些他平日不说的话——比如说他的老婆。
“她……生病了。后来我知道那好像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他趴在桌子上，头埋在手臂里，声音从身子下方模糊地飘出来，“但是……那会儿我家那块……一个医生都没有……”
钨丝在老旧的灯泡中散发着昏暗的热光，照在男人匍匐于桌面的背上，让本就年龄不小的他显得更加的苍老。
在这种时候，有时他还会紧紧握住我的手，低着头沉声念叨：“你是医生……你读过书……你和我这种没用的老头不一样……你要治病救人……治病救人啊！”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是该应许，亦或是安慰，我的心里找不出答案。

只是，我在城里药师那的学习越来越认真。
有时候他会问及我的家人。
“你这么年轻，跑这么远不回家，你父母不担心？”
“……我没见过父亲，他在我很小的时候死在战场上了。”
“……那你母亲呢？”
“活了一会，在我很小的时候疯了。我家……就是孤儿院。”
男人不善言辞，他只是给我倒满一碗醪糟，然后搂着我，大力地拍拍我的肩膀。
时间过得很快，我出了师，在城镇上开了个诊所。他儿子也到了十七八岁，参了军，开始学习军工。
虽然不是男人最开始想的医生，但是男人也很开心。
“好！很好！当军人，造兵器，保家卫国！好！”
后来他儿子回家的间隔越来越长，在军营的时间越来越久。
不再需要为儿子的成长担心的男人反而开始显得很空虚，找我喝酒的时候也越来越多。
“……你说，这要万一真的打仗……”
他的担心也越来越多。
我想我也能理解——辛勤节俭工作了一辈子的他，没有什么爱好，钱财银两都是为了一个儿子，现在儿子长大成人在远方，他能做的，除了担心也就没有别的了。
但是世界与命运常常是残酷的，人们越担心的事，往往越会出现——甚至经常是以一种最难让人接受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