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最后的再会(3)

“臭小子，真是欠收拾了！不知道晚上还得跟老师上课吗？！”
老师指的是我。
“小孩子嘛，玩心大点很正常。大不了，今天让他放一天假也行呀。一天而已，不误事的。”
男人嗤之以鼻，“那可不行！今天晚一点，明天再晚一点，那后天是不是就不回家了？今天放一天，明天放一天，一天天下去还学不学了？有一就有二！这种事情怠慢不得！再说了，约好今天要跟老师上课，那便要上。若是不来，可不是失信于人？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可做不得这种言而无信的事！”
虽然我不喜欢他身上的大男子主义和过于严肃的人生态度，但是他的正论往往也让我有些许获益。由于我的童年中并没有父亲这一角色，所以我有时也会想，如果我若曾有过父亲，是否也会是这样的人——即便国籍不同，出身不同，被称为父亲的人是否都会具备一些相似的特质呢？
那天晚上，他儿子被他教训时的哭声，大概能从巷头传到巷尾。
“以后还敢这样吗？”，“明白了没有？“，“信，是人立生之本！”……诸如此类的话语声和他儿子的混杂着应许的哭声给我带来了在异国的第一个失眠的夜晚。
后来，他的儿子再也没有迟到过我的家教课。

这个不苟言笑的严肃男人，有时候会对我有着过多的尊重，这让我有些难受。
他常常会说，“你们读书人是不一样的……你们能干的事可多了——都是些我们这种粗人想不到的事情。是能改变世界的事情。像你学的啥玩意……药……药鸡学？这种能救命的知识，可太重要了。你们啊，一个人能顶一千个我这种老头。”
我也经常会试图反驳他，“不能这么说……城市与国家的运作少了谁都不行。不管是农民还是商贩，都是体系的一部分，缺一不可。再厉害的读书人也都是要吃饭的。”
但不管我怎么说，他都只会遥遥头，摆摆手，不置可否。有时候会小声地念叨着，“没关系……没关系……我家小孩儿，以后也是读书人……”
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
这个紧绷着的男人，唯一放松下来的时候，是喝酒的时候。
他并不是很能喝，听街坊们说，他曾经甚至滴酒不沾——直到他的老婆去世。
我初次来到他家时，他便邀请我饮酒，但是在我的母国，我的年龄尚未到合法饮酒的岁数，所以我连连推脱。
“这可不行……在我们国家这是违法的！”
男人那是似乎喝上了一些——似乎是因为什么而很高兴——所以显得格外的亲近。他拦着我的肩膀，因为常年务农而粗糙且有力的大手重重地拍着我的背，“怕什么！你都出国了！入乡随俗明白吗？年轻小伙子，不喝酒，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