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灰瞳(6)

保安过来，将我们从门前驱散。
但在这之后，他的精神变好了不少。土坯楼房快完工时，他说要写信给家里人，还要随信寄去最近打工赚的钱。
足足有好几千呢。
他冲我憨笑着：你认字多点，帮我看看写得对不对？
纸片上用歪扭而简单的字迹，写着过的很好，不要挂念之类的话。即便末尾和信封上都没有署他的名字，家人想必也能认出来。我知道的，毕竟我也习惯于这样去寄信，只要这样，就足够了吧。
老田沟村，柳丽，毛毛，收。
我把信封又塞回到他的手里。
“两个月前你说过，想回去看看。”
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在去找下个工地之前，还有时间。不过，我们可得好好置办模样，当心被认出来。”
他拿着信封愣在原地。而我只是像先前那样，笑着拍拍他的肩膀。
* * * 家人 * * *
她考虑着，是否要给来人泡杯茶喝。山村里互相串门时，一杯热乎乎的的茶水是规矩，然而面对那个人，她心底里却深深抵触着。

此刻那人正坐在家里的长椅上，一点儿也不见外。晃着矮矮胖胖的身躯，一小把胡须还会在说话时抖动，看上去倒挺和善。
“毛毛，这是叔叔给你的礼物。”那人朝她这边笑着，将一箱子果汁饮料摆到面前，想要把躲在她身后的小女孩引诱出来。
“你别塞过来。非亲非故的，我们不会收。”
她想起，最初就是这个矮矮胖胖的李工头寻到了他们这些山民，说自己承包了隧道开山的活计，可以带着他们一起赚钱——她的男人就是这么被骗去的。她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工头，那些话里只有愿景，完全不够具体。然而，她又不忍拂却自家男人的兴奋劲头，只是叮嘱着说，路不算远，要他经常回来看看。
离他最近一次回家，已经有两个多月了。她带上给他用的换季衣物，走上半天山路去工地上打听，却被告知他并不在这里。与此同时，李工头说起了关于她男人的流言，告诉她自己的男人已经偷跑到大山另一头，还放话说不要再回这个穷山沟里。现在，许是拿着工地发的钱在县城花天酒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