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对镜(6)

哥哥的女儿扎着两个牛角辫，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十分活泼。但想到她将来也会变成木偶，阿难就感到怜惜和悲哀。对于这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小侄女，阿难心中有着一种爱，这种爱并非只是出于血缘关系。在表演的时候，他甚至扎了一个小气球送给她。
“爷爷，奶奶，这个小丑叔叔好可爱哦！”小姑娘咯咯笑道。
也就是在送气球的那一刻，他父母还是认出他来，脸立刻就黑起来了。表演结束，阿难的父母来到后台，狠狠地骂了他一顿，阿难很想反击，但是父母的衰老让他无法开口。其实，他也明白，人永远无法单枪匹马地去对抗，对抗头脑里根深蒂固的观念。
阿难被父母斥责这件事弄得剧团里人尽皆知，不过阿难也不在意。那是因为阿难清楚地知道，一个人如果活在每时每刻活在别人的评价里，会是多么悲哀啊！
晚上，阿难做了一个梦。
阿难梦见一面很大很大的镜子。镜子里，山茶花落了一地，风卷起几片开始枯萎的花瓣。那个穿着蓝色连衣裙跳楼自杀的女孩坐在落花丛中，眼泪划过她姣好的脸，啪嗒啪嗒地滴落下来。阿难走上前去，询问她为什么哭，她却不回答。只是让阿难将手伸进镜子，把一朵山茶花放在阿难手心，阿难手掌中的山茶花立刻枯萎了。

阿难惊醒——他用手抹去一头的冷汗，叹了一口气。但是他却发现自己手中就握着一朵枯萎的山茶花，阿难更加惊悚了，有一种冷直直地戳着自己的脊椎。
桌子上又是一份未拆开的匿名信，信是这样写的：
阿难，我知道你见到了你父母，你一定对他们失望透顶吧。看看镜中的自己，那个悲伤的自己、哭泣的自己，那才是真实的自己啊。
（六）
“阿难，你最近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看，几次表演都因为你走神几乎要失败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只能辞退你啦！”剧院经理的话重重地打在阿难心上。
的确如此，镜子中自己的哭脸还有那些匿名信，几乎把阿难逼疯了，阿难再也无法享受表演了，现在，表演变成了心灵的重担，生活也因此索然无味。同时，阿难觉得有一种未知的自然力量在操纵着自己，一点一点将自己淹没。现在的阿难，几乎不敢再去照镜子，也不敢再去开信箱。尽管如此，镜子里哭泣的自己不会消失，反而越哭越厉害；而那些匿名信也会按时投递到自己的桌子上。
阿难对这场猫鼠游戏感到厌倦不已，长期的恐惧与折磨，让阿难几乎崩溃了。他望着镜中越来越憔悴的自己，痛苦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