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对镜(5)

我认得她，她时常来剧院看我的表演。只是无论我的动作是多么滑稽，无论我的表情是多么夸张，我永远无法逗乐她。她总是坐在后排的角落里，冷冷地望着我。阿难心里暗暗道。
旁边的同事似乎“清醒”一点了，用手指着阿难，高声道：“阿难你没醉，是我喝醉了——”说罢，他又冷漠而事不关己地大笑起来。
回到家，阿难的脑子里满满都是那女孩死去的样子。他很惋惜，但是仍然没有达到需要为此事悲伤的程度。
阿难对着镜子梳洗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透着深重的忧郁，泪水就像雾气一样模糊着那黑沉沉的眸子。更为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的额头就像死去的女孩那样开始流血。
可他并不疼痛，眼睛里没有泪水。他擦了一下额头，也没有血。
他打开信箱，又是一封匿名信，里面写着——
阿难，还记得那个跳楼自杀的女孩吗？看看镜子中的你自己，难道没有为她哭泣吗？在你心里，并没有那么看淡生死，你在为她的死感到悲伤，深深的悲伤——
难道写匿名信的人在窥探自己的生活吗？他怎么会知道自己那么多的事？阿难毛骨悚然。恐惧就像小虫子，钻进了他心里，一点点地咬噬着他。

他又拿出之前收到的匿名信，细细比较着，信上的字体很秀气，轻轻的，就像是女生写的。他决定细细地调查一番。
那天他请了假，偷偷地躲在角落里，观察一下到底是谁把信放进他的信箱里。等了很久，那个人都没有出现。终于，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个黑影闪过，阿难紧张极了。原来是一只黑猫！
第二天，另一封匿名信静静地躺在信箱里。
（五）
他没有等到写匿名信的人出现，却看到父母亲拉着孙女来看他的表演。
阿难有个哥哥，从小就听话乖巧。他认真读书，考大学、读研、读博，无论做什么事都遵照父母的意见，甚至从事的职业、娶的妻子都按父母的意愿。
在阿难看来，这个哥哥不过是父母的傀儡。每次想起哥哥，他总会做噩梦，梦见一只很像哥哥的木偶，周身缠满细线，在父母的操纵下行动。接着，这只木偶开始用甜言蜜语引诱着它，试图让他变成第二只木偶。
他总是害怕地从梦里走出来——
曾经因为阿难他的缘故，父母从来对小丑充满厌恶，甚至一次也不愿意踏进剧场看小丑表演。如今有什么能将他们改变呢？大概是一个和哥哥一样听话乖巧的孙女吧。阿难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伤感，他的父母从来没有为自己改变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