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对镜(4)

观众们都离去了，只剩下阿难一个人，画着浓浓的小丑妆，站在空镜子面前。一天的表演下来，让阿难很疲惫。为了鼓励自己，他在镜子前摆出一个笑脸来。可是镜子中的自己是截然相反的，有泪水从镜中的“阿难”的脸上滑落下来，“他”在无声地哭泣。一定是镜子坏了。阿难有些忍受不了，夺门而出。
回到化妆室，狭小的空间再加上堆放了很多杂物，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昏黄的灯光摇曳着，就像一个冗长的哈欠，烟味与廉价香水味窜来窜去，他听到有人吵架，是艺术总监和剧院经理。他们两个人平日里表面上总是一团和气的，但没想到私底下居然已经撕破脸。
阿难想起他的父母，对待外人是那么客气，唯独对自己总是大声呵斥。曾几何时，那些挣扎和撕扯变成了噩梦般的日日夜夜，萦绕在阿难心中。不过，一切已经过去了，他们永远无法理解彼此，所以只好离开彼此。
“你这样胡来是不行的！”阿难听到剧院经理如此说道。阿难暗忖，他的父亲也是这样责骂自己的。
回到家，阿难又收到一封信，依旧是雪白的信纸，醒目的黑字：
阿难，如果悲伤，就哭出来吧——

阿难被说得一头雾水。他明明是开心的，他从父母那道德孝悌的说教中解放出来，现在是天空中一只自由飞翔的小鸟，他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有什么值得他哭泣的呢？
（四）
一日的工作又完成了。阿难的同事约阿难一起去聚餐。巨大的餐桌上摆着丰盛的食物，大家言笑晏晏。酒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大家都有些醉了。
“哈哈哈哈哈......”
欢笑声形成的巨大漩涡，在酒楼嘈杂的气氛中席卷而来，一层高过一层。在这般嘈杂中，阿难听到的确实一个异样的声音，它很细微，就像叶子飘落在地上，或者说一个塑料袋被风吹起：
“你们听到有什么东西掉落吗？”阿难疑惑地问。
“没有，哈哈哈哈......阿难，你醉了......”同事毫不在意地继续笑着，用手臂搂着阿难的肩膀，“你醉了......”一股酒气直冲向阿难的脸，阿难厌恶地皱皱鼻子。
真的没有吗？还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别人的痛苦视而不见？阿难对这个问题很是疑惑，却也得不到答案。
离开的时候，看到酒店外围起了警戒栏，原来是有人跳楼自杀了。凑过去看，死者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穿一身蓝色的连衣裙，清秀的脸，瘦小的身材。一双深邃的眼睁得大大的，眼角还凝着一滴未被风干的泪。血从她的额头上汩汩地流淌着，流淌着。那么青春漂亮的女孩，很可惜，就这样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