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隔窗的两边人生(7)

我一下想到了什么，加快脚步回到玻璃房，从带来的工具包里掏出一包纸巾，然后又折返到厕所门口的洗手台把纸巾放在显眼的位置上，幸许等会儿姑娘出来能用得上。
我刚跟师傅干活的时候也经常被师傅骂，不过从来没被这么骂哭过。师傅骂我总是用“兔崽子”、“像村里那只蠢驴”来形容我，然后又手把手教我把干得不好的活儿改过来，和在家里被爹教训一个样。
而她在这个地方只能自己慢慢学，自己承担责任，没有师傅。
又回去玻璃房之后，师傅已经醒过来正在拆封新的水泥。此时已经过了休息时间，要趁这一下午的空档把剩下的活都干完才能结钱。
卖力气的时间总感觉比较普通人的过得要快，接近六点的档口，太阳已经斜下，被周围同样高的大厦挡住了，只能从间隔的缝隙中衍射出黄昏的光照。
我和师傅才刚把活干完，此时他正蹲坐在角落里拿出一包邹巴巴的烟盒叼出来一根，我不爱抽烟，所以就把工具都先收拾好。
师傅缓缓吐出一个烟圈，一束黄昏的光线打在他的脸上，四处漂浮的粉尘也被照得灰蒙蒙的，他对我说：“今天活算是干完了，明天咱休息下吧。”

“咋，腰又痛了？”
师傅点点头，“回去帮我贴两片药膏，后天就能好了。”
干贴瓷砖这行当，经常弯腰，时间久了必定是痛的，哪有好得了这一说。以后许不定我也要痛上几回。
烟抽完，师傅就让我待在这里，他去结工钱。
没多久，师傅便回来了，他手里拽着几张百元红钞，捻出了两张递给我。我折了几下揣进兜里，示意今天的活算是干完了。
随后，我们提着工具走出到这家公司的门口，我在意地看了一眼前台的方向，那个姑娘并不在，不知道是有事正好离开位置还是像那个大领导说的，被辞退回家了。
我突然想起她清甜的声音，还有笑弯的眼眉、好闻的香水味儿，不管多好看，只要人一离开，没多久都会被这里流动的气息冲刷干净，留不下一点痕迹。而我和师傅劳苦一整天，铺得平平板板的瓷砖，也会在某日被凿掉重铺。
想到此，我摸了摸口袋的纸钞，可能只有把它变成砖头在村里砌成一堵堵的墙才能长久保存下来吧。田里的稻谷只要能一直长下去，芳儿就能一直守在她家门口一股股地喂进稻谷机里吧。
之后，我跟着师傅钻进下班高峰的人流，也没再像今早这么怯生，即便没有玻璃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