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阳谷县的美丽传说(6)

“那老虔婆都快六十了，老胳膊老腿，大官人也不怕崩了牙？”
“对门有香软的炊饼吃。”
我突然想起来武大家正对着王婆的茶馆，连忙往武大家奔去。果然还是会不甘心，哪怕记住了武大的话，还是会希望有些事情永远不要发生。一路上，我想了许多，有酒楼上大官人的赞美，有武大的醉话，有都头离去的身影，想得最多的还是金莲，想着她烤火时的妩媚，想着她开门望见都头时的一双剪水眸子，还有上下的珠光宝气。当我发现武大家门大开，王婆正在对面嗑着瓜子，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街道上的过客，一切都已明了。
一时间天旋地转，我愣在原地想缓缓，王婆却察觉不对，要赶我走：
“我这里不吃果子，你快走，快走！”
我说：“进屋向干娘讨碗茶喝。”
“小猢狲喝什么茶，出去！”
我硬抗着王婆的肩往里面走去，嘴里嚷着：
“大官人吃梨吗？我这里有好梨子，又白又甜的好梨子。”
王婆随即抄起长条凳把我打出来，从始至终我都没看见帷幕背后那旖旎的景象，那边的世界一直很安静。
其实看到了又能怎样，难道真的进去卖梨子吗？
回到家里，我放声大哭，连哭的是什么也没想清楚，当时我的脑子里很乱，有大官人，有潘员外，有都头还有金莲，可是等我静下来以后，第一个浮现在脑海中的竟然是武大。

当时的我想着，自己必须把这件事告诉武大，我们是这么多年的邻居和好友，我不能对不住他。这个理由而今越看越不对劲，现在的我无比后悔，当我领着武大来捉奸的时候，一切终于变得不可挽回。
我扯住门口的王婆，她眼见阻拦不得，只好连声叫着“武大来也！”那边也没有回应，武大一推门，却发现里面已经被反锁了，他大喝道：
“你们做的丑事，快来开…”
话音未落，门开了。屋里黑洞洞的，还没看清里面的光景，武大就吃了大官人一记窝心脚翻倒在地，眼睁睁望着他一言不发地整了整衣襟，体面地走出门去，留下床上赤裸的金莲和一地鸡毛。原来大官人的世界是这样的，哪怕理亏，也只有他踢奴才的份，哪有奴才攀咬主子的，就算真出了事，自然还有别的奴才替他来擦屁股，大官人是不会错的。
从那以后，我永远失去了一个卖炊饼的朋友。
没想到，吃了一脚竟然还会闹出人命，武大家里挂起了招魂的白幡。可是当我发现西门大官人开始屡屡从后门溜进武大的家，里面隐隐还传来金莲的笑声。突然什么都明白了，可我又不敢明白。望着那边楼上的灯火通明，两道人影相偎在一起，曾经的金莲变得越来越陌生，我除了叹息，已经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想着都头也快回来了，我还是趁大官人不在，半夜敲开武大家的后门，金莲满不在乎地靠着门框，脸颊挂着尚未褪色的酡红，我鼓起勇气望着她，必须承认的是，尽管穿着孝服，她还是越来越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