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阳谷县的美丽传说(3)

“潘兄好福气，竟然养了这么个董娇娆。”
“何足道哉，何足道哉……”潘员外一边摆手，一边笑着让丫鬟搀着他下楼来。
此时，城门上已经贴出打劫生辰纲贼人的通缉令。楼梯下，武大指着那一老一少两道背影说：
“知道吗？郓哥儿，我一定要娶她。”
我摇摇头说：
“够呛。我没听说潘员外有断袖之癖，就算他答应，他家里的母大虫也不会答应。”
武大骂道：“你这小猢狲！”
其实金莲和贼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他们像一道彩虹，知道它在那里，知道它很美好，这就够了，再多想就是贪婪。我知道，哪怕近在咫尺，彩虹也是留不住的，可我还是忍不住。
若是我劫了这笔生辰纲，是不是就可以换个开心点的活法？金莲会不会因此多看我两眼？我可不可以像潘员外那样，钳住金莲的肩膀，顶着所有人的嫉妒在街上招摇？想到最后，我已然分不清那些贼人到底是罪无可赦的刀客响马，还是威名远扬的盖世巨星。
梦醒时分，我还是提着果篮在勾栏瓦舍间穿梭，嘴里大声叫着“脆梨～”六月的日光太毒了，筐子里的鲜果存不住，如果不能当天卖完，便要发皱发蔫，便更卖不出去，时间长了只能烂掉，淌出腐败的蜜汁，赶紧把它们换成铜钱才是正事。

我给了自己两巴掌，果然愈是下贱的东西，想得愈甜愈美，愈容易贬值。
没想到武大真的做到了。迎娶潘金莲那天，仪仗队吹吹打打涌入他家，震惊了整个阳谷县城。所有人都清楚这个三寸丁谷树皮交到了天大的好运，却不肯死心，非要亲眼见到那一朵红色的云从轿子上飘进屋里，这才捶胸顿足起来。之后的武大还是和我一起早晨出门，他卖烧饼，我卖梨子，但是门口却多了一个倚门而望的少妇。
“你是怎么做到的？”
趁着一个下雪天，我带了一壶酒去对门看武大，酒酣耳热，风雪却愈发得紧，他让金莲去关上院门。我趁这空档赶紧问他。武大笑了笑，怜悯的目光中透露着一丝狡黠：
“这样的美丽对于一个侍女来说，不仅浪费，还很危险。”
回房后，金莲就独自靠在绣床上，伸出纤细的双手在炉子上烤火。橘光色的焰光倒映着她玉一样的粉面。渐渐的，武大喝得烂醉，雪也快要歇了，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我们两个。那也许就是我离她最近的时分，有一刻我甚至以为她发现了我的窥伺，不仅不生气，还朝我勾了勾手指。我好像也醉了，半步都挪不动。可我明明只吃梨，从来不喝酒的。
一切依旧是那样的不真实，就像我不知道武大嘴里念叨的弟弟武松是否真的存在。怎么会呢？三寸丁谷树皮有了一个英雄弟弟还不算，竟然还娶了这样一个娇娥为妻。我们两家只隔着一条窄窄的巷道，从锅碗瓢盆的碰撞到武大打呼噜的声响我都能听到，因为是邻居，我才最清楚，这就是个不能再平常的庸人。何德何能，他的人生竟然与我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