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滤镜】玻璃(4)

“诗不能体现文学修养？不能体现题目理解和表达能力？”单筒望远镜蓦地举起，黑黢黢的镜筒正对着他的眼睛。
“这个，这个嘛……”他越说越没了底气，油墨印刷白纸黑字的“偏见”二字像是对他无声的嘲弄。
“赵老师，你不是想知道这个望远镜的故事么？”丁小满突然挑起了话头，他吃了一惊，自己从未把想了解背后故事的话说出口过，这个人小鬼大的小家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四、
“人的眼睛是无法看到真实的，总有什么东西在阻碍着我们，让我们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大家都选陈宏当班长，是因为投票选举之前他从小卖部买了一箱糖在教室里分了；上次考试卢金明不是故意作弊，而是如果不帮忙传答案苏强放学后就要揍他；李老师不喜欢黄大勇，是因为有次黄大勇把黑墨水泼在了老师的新裙子上。所有的好恶、爱憎，都不是没缘由的，所以，重要的不是我写诗，而是大家都没有写诗；不是我写了什么，而是阅卷老师希望看到什么；不是我这个人表现得怎样，而是老师想看到我变成怎样。”
丁小满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放下了举着单筒望远镜的双手，眼睛莫名地有些泛红。

他心里一怔，觉得有种叫做“悲悯”的情绪正在丁小满的小脸上蔓延。
以前这种表情他只在庙里的菩萨塑像上见过。
他有些恍惚，原本以为来到这里他要面对的是一群懵懂的幼兽，他则是经验丰富的优秀管理员，要将这些惹人怜爱的小生灵培育得更加茁壮，可没想到出师未捷便遇到了这样的硬茬子，这只幼兽不仅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懵懂，甚至还拙劣地向他挥舞着自己尚且稚嫩的爪牙。
真不愧是玻璃工坊主的孩子，眼前的丁小满就像是块晶莹剔透的玻璃，要么精美，要么粉碎。
这无关优劣好坏，但他很确定，这不是适合出现在通讯稿上的他期待的那种改造对象。
他开始想结束这场失去意义的谈话了。
“这是您来这里上班的第一天，赵老师，您选择在课后把我叫来谈话，而我是所有人公认的坏学生，叫我来无非两种可能，要么立威，要么怀柔，自始至终您没有说过一句重话，没有骂我，没有打我，每句话都说的很谨慎，那么您找我来的原因就很明确了，您想树立自己的形象，一个‘好老师’的形象。您的桌子上摆着最新一期的教学通讯，对，就在那本教参下面，有折角的那页是‘优秀教师访谈’栏目，您想成为典型，而且……很急迫。”